第55章 我放你走
沈辞的梦十分混乱, 一会儿是前世祭天大典,一会儿是楚阆站在他面前,对着他苦苦哀求他留下, 一会儿又是他倒在祭台上血泊里,一会儿又是楚阆抱着他,对他说“对不起我错了”。
沈辞这梦做得快要呼吸不过来,他仿佛被人扔进了水里,他在往下沉, 怎么挣扎也回不到水面上,难受且窒息,痛苦又绝望。
心口处又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疼痛, 沈辞觉得自己要死了,比祭天大典上一箭穿心还要疼,还要难受,疼得他只想随着沉溺, 他似乎逐渐放弃了挣扎,任由自己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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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阆望着沈辞惨白的面容心中悲痛,他都做了些什么啊?
听沈辞的意思, 他的先生竟也是重生一遭。
难怪…
难怪沈辞那么早就要离开京都, 难怪沈辞只想离开他的身边, 谁会想待在一个会亲手杀了自己的人身边呢?
难怪沈辞曾对他说,他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 那时他以为是庆德皇帝的死隔在他们中间,他在得知庆德皇帝不是沈辞所杀,半是懊悔半是欣喜,总以为他二人只见并无仇恨,至少在这一世没有。
可其实, 沈辞说的血海深仇,根本就不是庆德皇帝,而是祭天大典的穿心之仇,他杀过沈辞,这一点,是无论如何也抹不去的事实。
而现在,他将这血海深仇血淋淋地展在沈辞面前,亲口告诉先生,他也是重生,他知道上辈子他杀了先生,而这一世,他依旧怀疑、猜忌,甚至囚禁、折辱……
他都做了些什么啊…
楚阆望着难受的沈辞,低低唤他:“先生…先生…”
如今却是连道歉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他怎么能奢求沈辞的原谅,又怎么敢再说什么让沈辞给他一个机会。
楚阆想起神医的话,他一定知道些什么,一定有办法救沈辞。
楚阆带着沈辞朝桐阳关而去。
马车急行却挑着坦途大道而走,没有惊到马车上的人。
有风吹过掀起车帘一角,只见那宽敞的马车内躺着一个人,一身素色衣袍铺满了马车内部,像是一朵刚谢的花,花瓣落了一地,既美又凄。
这美人旁边还坐了一个人,那人一身明黄锦袍,装束轻松悠闲,只是这人的神情却像是化不开的霜雪,他一直望着那个躺着的素袍美人,忧郁且深情。
楚阆指尖点在沈辞紧皱的眉上,想要替他揉开那万千忧愁,可即便他再反复揉开,沈辞终究还是会将双眉蹙起,仿佛是那解不开的死结。
“先生,桐阳关快到了,马上就能见到神医了,他一定能治好你的。”
安静的马车内响起楚阆低沉的嗓音,似是在对沈辞说,又似是在宽慰自己。
到了桐阳关外,沈辞也没能醒过来,楚阆望着那高耸入云的山峰,将人背上,一步步走上那万千石阶。
上一次学岐黄之术他独自一人走过一遭,此山没有别道,唯有这一条通往山门的路,非诚心者自退去,不怀好意者自退去,唯有心志坚定、执念不灭之人方可上这桐阳山。
楚阆背着沈辞走一段歇一段,每每到了精疲力尽之时才肯停下来让沈辞在他怀里休息,歇了一会儿便背起沈辞接着走,山路迢迢,楚阆就这么将沈辞背上了桐阳山。
神医见楚阆来,摒退了众人,对他道:“贫道就知道你会来。”
楚阆将沈辞轻轻放在床榻上,目光始终未曾离开:“神医派人送给朕的那封信,是什么意思?”
神医捋了捋胡须:“怎么,陛下不知么?”
楚阆站在床榻前没有开口。
神医自顾自将话接了下去:“朕重生而来,怎会不知,只是不知神医是…?”
神医笑笑,摆了摆手:“哦,贫道并非重生之人,只不过略能看破天机罢了。”
楚阆了然,问:“那神医可能治先生的病?”
神医扫了沈辞一眼,道:“好说,好说,毕竟阿辞也是频道的徒弟,频道自然不能见死不救,不过…”
楚阆呼吸一滞:“不过什么?”
“不过,心病易治,心结难解啊。”
楚阆抿了抿唇,看着昏迷的沈辞,道:“无妨,他醒来若是怪朕,怎样都行,朕把命还给他都行。”
神医道:“要治心病,本就是要将你的命换给他,他的心受了损伤,若是要救,就得拿你的心换给他,但是把你的心取出来,你便活不成了,这大楚也就没有帝王了,你确定吗?”
楚阆看向他,蓦地笑了:“朕做的最坏的打算便是不要自己的命也要救先生,神医,你只管救他,旁的不必在意。”
先生醒来,恐怕也是不愿见到他的,他既不能忍受沈辞一别两宽再也不见,如此结局于他而言,或许是最好的。
至于先生…
没了他的纠缠,恐怕能活得更恣意洒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