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子夜
子时(23点-1点),太平站在漆黑的大街上,左右看了看,方圆五十米内除了自己这一行人,再一个猫影子都没有,满意的挥挥手:“掌灯吧。”
黑夜里亮起两盏灯笼,是最普通的那种翠竹架子白纸糊的灯笼,一左一右不高不低的并排挂在门两侧,每个灯笼都竖排用黑墨写着“子夜”二字,除此之外再无它物,没有彩绸,没有酒幡,甚至连块匾额都没有。两个灯笼的光都是昏黄黄的那种,顶多让人看清楚那两个字,想要照明就有点勉强,所以周围仍旧是黑漆漆的一片,众人怎么看怎么觉得阴森,不似酒馆倒像鬼屋,浑身凉飕飕的,太平左右上下打量了一番,颇为满意,只小声嘀咕了一句:“别刮风才好。”众人听着更是满头黑线,刮风一个不当心,这两只脆弱的灯笼就壮烈了,按说就算弄两盏正儿八经的八宝宫灯都不是什么难事,偏小姐说追求什么意境,就要挂这自己学着做的手工拙劣得连打更人都瞧不上的。
门开得很大,没有门槛,没有台阶,平整得足以跑马车。
进门就是一片青砖铺的整齐空旷地,走上几十步才到正中的楼阁。按太平所说,这片空地叫停车场,左右各搭了一排长亭,那是防备下雨跟栓马用的。
楼是一前一后连在一起的,貌似子母楼,前面是偌大的母楼,后面是小许多的子楼,中间以走廊相连。
走到楼前,打起棉帘,才见里面一片灯火辉煌,宽敞的空间布置成回形,桌子靠着墙安置,面朝中间开,左右两边或或垂竹帘或以屏风隔成单厢样式,每桌式样都不一样,有的是铺着厚褥子的炕,有的是纯木的桌椅,有的把竹椅用粗大结实的麻绳悬空吊着成秋千状,有的甚至只是一层木板铺地中间放了宽大的矮几四周散着垫子。
靠里面右边空了一大块,没有桌椅,也没有隔屏风挂帘,只红漆了地板,放着一个个方形的小矮几,散着垫子,貌似散座。另有左侧边灯火稍微黯淡些的角落里,巧妙的隔出一个偌大的空间,放下丝帘就自成一片天地,挂起丝帘就浑然融入其中。
汉白玉的四级台阶,中间是一片圆形空场地,也是汉白玉的地面,其中与正门相对的一处台阶上铺着华丽的织锦地毯,延伸而下遮盖到了最下面空地的一角,宽大的四级台阶上零落的摆着箜篌、古琴、古筝之类乐器,还有一些谁也不认得的古怪东西。
空间挑得极高,只一层没有二楼,雕刻成各式样的石灯柱灯台或托出或捧起或内藏的放置着粗大的蜡烛,立于各个角落,照得整个空间亮若白昼。
正面开有门,一条不长的室内走廊通向子楼,两侧也设有暗门,可以通向后面庭院。
太平正窝在左侧那个偌大的空间里,这是她给自己留的自留地,躺在铺着毛皮的摇椅中,边晃荡边惬意的打量着自己一手设计出来的成果。可惜楼是现成的,只略微修饰了一下,不然推了重盖,效果一定更好。
“能有人来吗?”秋纹探头看着大门,担心的问。哪有酒楼饭馆子时开门,卯时(5点-7点)关门的,小姐自己是夜猫子,就以为大家都日夜颠倒了不成?何况门口就那么两个晕乎乎的灯笼,谁能看出来里面有家店?又黑洞洞的,谁敢进来呀?
“没有最好。”正好她能歇着,皇帝也没有借口说她闲着,三天两头闹得她不得消停。
“是不是有点太贵了?”漱玉问。进门就一两银子,她半个月的月钱呢,虽说东西随便吃,吃到饱为止,但都是普通的东西呀,再怎么大肚子的人撑死也顶多吃两钱银子,小姐好黑呀!
“你以为大半夜出来的有穷人吗?”普通人家谁白天不干活?哪有闲工夫半夜出来晃荡。
“效果不错。”明缘在台下挨个试过箜篌古筝古琴二胡琵琶等乐器的音,抬头说。
“那当然!”太平得意的一仰头,这种空间设计,汉白玉台阶环绕,回音效果最好了。(我瞎编的)
“明缘,弹首曲子来听吧。”太平从摇椅上站起来转而趴在软塌上,露出一双白玉样的手臂,懒洋洋的说道,浑然不知身边几个侍僮的视线都不由自主的落在她左手臂上那弯幽蓝色的细月形胎记上。
“好。”明缘也不要凳子,伸手抱了古琴,盘腿席地坐于汉白玉台阶上,古琴放在腿上,轻轻拂了琴弦,抬头对太平淡淡一笑,垂眸优雅扬手,雅静幽古的琴声绕梁而起。
高山之巍巍,流水之洋洋,太平轻笑,高山流水呀,虽然此曲还是古筝奏来更圆满丰富华丽些,明缘却难得偏执,只独爱此古琴曲,清高古雅,得一人赏,足以。
好寂寞的曲子,太平合眸,明缘呀,谁人能知你看来清风明月,却是个厌世之人呢?世间若无太平,你岂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