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狭小的房间,只有每日会从窗口放入一些食物。
穿白大褂的监护者用温柔的声音说出隐含威胁的话语。
黑发的少年平静的等待朝阳初升,等待落日沉落。
心理治疗吗……但是很可惜,他背负的并不是“病”。
“幻听……是听到怎样的声音呢?还是说在经历了什么事件后留下了心理阴影……”
医生看着眼前黑发的少年,他的眸中若有若无的闪烁着光,等他定睛望去却又什么都没有。
那是一双极黑的眼眸。
“我听到。”
少年轻声说着,他勾起嘴角,微微眯着眼眸。
“木生……”
他模仿着沙哑的,低沉的声音,像是即将死去之人留给尚存之人的遗言,每一个音节都会停顿片刻,再衔接下一个音节,拼凑出一声呼唤。
医生像是被什么暴击了一般,他猛然后仰,表情不可思议的就像是看到了会飞的怪兽。
黑发的少年只是偏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但在旁观者的眼中只觉得他的笑容像是甜腻的蜜糖包裹着剧毒般,只存在着表面无害。
“……还有继续治疗下去的必要了吗?”
他声音清朗。
医生连滚带爬的后退出门,然后猛然用尽所有力气将门关闭。
木生。
是他的小女儿一笔一划写下的字眼。
为即将诞生的孩子所起的名字。
神代束无所谓的向后仰,但木制椅子的靠背多少有些硬了,嗯,撞击到骨头多少有些痛呢……
他胡乱的想着。
疗养院是表面的,好听的称谓。
事实上这里是一所精神病医院。
每一间房间被隔开,没有人知道里面的病人是怎样的。
神代束开始在狭小的房间内写写画画,或许是因为精神太过空虚吧,他不知能做些什么。
发呆?
啊……放空大脑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是一直放空的话,那些噪音就会一拥而上,再之后就很难压抑了。
他每日听着耳边的各种声音,表情却是越来越平静。
在然后他学会了画画。
他并没有什么天分,只是画的多了,便也看上去有模有样了。
疗养院新来了一位病人。
事实上神代束并不会在乎这里发生了什么变化出了什么事情,谁入院了或是谁出院的,但这位新来的病人之所以给他留下印象是因为她住在他的隔壁。
神代束听到了歌声。
在隔壁响起。
那歌声很难听,真的很难听……喑哑嘈杂的声线像是坏掉的留声机在固执的运作。
他听说那是个嗓子被废掉的歌手。
那之后就精神失常了。
神代束见到了她。
从外表上看,甜美可人的少女即使是穿着病服,也只显得她憔悴了几分,不损她的美丽。
像是易碎的玻璃娃娃。
“我还能唱……”
她的歌喉缠着绷带。
她的声音如磨砂玻璃互相搓磨时迸发的刺耳声音。
“好。”
神代束平静的看着她。
“你唱吧,我在听。”
神代束的神情仿佛在看木偶般冰冷,但他的笑容却是越来越温柔和真实。
即使这时他脑海里的声音已经几乎要刺破他的头皮,犹如奔涌翻滚的海浪般冲撞,他也依然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他听不清那歌声了。
外界真实的声音与脑海中虚幻的声音交织。
他有一瞬间分不清他是真实存在的,还只是被囚困于声音所制的领域之中。
“……很好,听。”
他看着女孩露出错愕的表情,然后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美丽的像是无数鲜花盛开一般的表情。
紧接着哭着冲向他。
“骗人。”
“骗……”
神代束轻巧的躲开,任由她扑了一个空。
她嘶哑的声音像是濒临崩溃的野兽。
医生与护工冲了过来将她钳制。
而神代束只是摇了摇头,用无辜的,脆弱的声音说:“我……不知道怎么了。”
……啊,好吵。
不知道是护工的声音吵,还是少女的声音吵。
亦或者是这个世界都很吵。
神代束越来越像一个“正常人”。
“恢复的很好……可以出院了。”一直以来都是神代束的治疗者的医生头也不抬的在纸上写写画画。
但如果凑近就能看到他写写画画的都是一些杂乱无章的字符和涂鸦。
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流了下来,濡湿了纸面。
坐在他正对面的神代束姿势闲适,甚至垂眸轻轻的抿了一口端着的咖啡。
“是吗……谢谢医生。”
他放下咖啡,优雅的鞠了一躬。
院门口与他外表几乎一致的少女见到他后马上扑了过去,“阿束……真是太好了。”
“幻听的毛病治好了吧?”
站在少女身侧的青年露出关切的表情,他不知何时戴上了眼镜,显得文质彬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