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春日梦(第2/3页)

“哪天的话?”他似乎无所动容。

我毫不介意地解释:“老胡手术那天。”

裴雁来突然顿了顿,转过头,果然什么都没说。这种反应在他身上不太多见。

气氛不差,我想是时候提到裴崇。那天在鼎润误打误撞的见面,以及多年前的匆匆一眼依旧让我挂怀。

没人比我更想搞明白孙汀洲和那位到底是不是那种关系,人的性向、以及对边缘群体的态度又是否会随着时间流变,只是这个话题太微妙,我措辞半天只蹦出三个字。

“裴董他……”

裴雁来的鱼竿突然又被压弯,弯下的弧度有点夸张,应该是条大鱼,我下意识闭上嘴。本以为这次咬钩的鱼也会被放生,但没想到,他竟然有所动作。

鱼被遛上几圈,力道不减,可偏偏遇到的是裴雁来这怪物。看着温雅,实则凶悍。

手臂肌肉骤然发际,鱼线猛收,握杆一扬,很快,体型硕大的鱼腾出水面,有力的鱼尾乱拍“哗啦啦”掀起片片响声。挣扎无用,最后它落进裴雁来脚边空置的桶。

裴雁来收杆,慢条斯理地扯下手套:“现在,包括以后,你不会再和他们见面。”

不是他,是他们。

包含高文馥,单薄又无情的两个字囊括了裴雁来的双亲。

常见的回避姿态,又是不让我再过问的意思。我想到不知所踪的林辉,不甘心一股脑涌出来。他一边把我扔掉,一边藏着秘密,这些秘密和我相关,我却一无所知。哪有这样的道理?没有这样的道理。

于是我说:“那好,裴雁来,我们谈谈林辉。”

这一刻时间仿佛在坐标系上被扭曲成曲线,裴雁来摘下右手手套的动作慢下来,然后彻底停下。他神态自若地转过头,注视我:“林辉是哪位。”

或许他确实不记得酒鬼的名字。

我撑不住,先挪开视线:“是我爸,我跟你提过的,在很久以前。”老歪没必要骗我,如果不是因为心里笃定,我差点儿都要被他骗过去。

“嗯,然后呢。”他点了下头,言下之意是印象浅淡。

娱乐圈不收他真是损失,我几乎有些想笑:“你把他揍了一顿,对么?我是该为自己说谢谢,还是该替林辉本人委屈。”

打完就忘,不太合适。

海风吹过,裴雁来把手套丢在一边,额前的碎发被吹乱。如果不是胸腔还在起伏,他简直沉静得如同一尊华美的雕塑。

“你记忆力比我好。但如果真的需要提醒,我乐意效劳。”我面无表情地滔滔不绝:“高三,你常去的那家酒吧,还有……”

话没说完,我眼睁睁看着裴雁来伸出左手,又狠又准地横着卡住我的嘴。

双唇间是触感陌生的皮肉。我和他对视,他眨了下眼睛,嘴巴一张一合,终于对我作出警告。

“可以了。”

语气平和,姿态强势。

我喉结滚了滚,放任陷入这场心照不宣的僵持。

船舱里突然传来便携音响的乐声,我依稀记得Jane的背包里是有这么个东西。

……

“寒风不消说,误入千层楼”

“点一把野火,无忧亦无愁”

……

女声低沉沙哑,臊得我耳廓发红,鼓膜连着心脏在跳。

在海上怎么燃起野火?我越想越魔怔。

裴雁来的虎口就在唇间。火是红色,血也是,这算不算合理的代偿。

我抿紧嘴唇,贪婪地试图和他的手接吻。打针前要用碘伏在皮肤上消毒,于是我探出舌尖,在他虎口处轻舔。

裴雁来肌肉骤然发紧,他想抽手,但我得告诉他为时晚矣。

我有两颗不太典型的虎牙,因为不常笑,没人在意过,连我自己也是。但此时此刻,我用它们厮磨那块皮肤,留恋地想着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

一口咬下去,裴雁来猛地撤回去,我却不要脸地追上去。船猛颠一下,我失重一样跌倒在他身上,两个男人的重量,软折叠椅远远承担不住,吱呀一声垮塌,我和裴雁来栽到地上。

桶被打翻,大鱼跳出来,一跃到远处的甲板,癫狂地扑腾着身体。

裴雁来的脸近在咫尺,月亮洒了他半面光。

记忆里,我从未和他有过如此漫长的对视,如此平静,又如此晦暗。

直到皮肉被刺穿,他吃痛地皱起眉,是极为不悦的神态,手用力抽开。因为他的动作,微量的血液终于漫进我的齿关。

尝到铁锈的味道,我味蕾错乱,错认成烈酒。

我天真地以为以为这一刻会持续到宇宙尽头,但突如而来的海风卷散歌声。

梁心拉开窗户,从船舱里探出头。

——“裴律师,林先生。钓不上来就算了,我们在烤鱼,过来吧。”

上面亮,底下黑,他看不清我们,但我迟疑间牙关一松,裴雁来已经抽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