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糖粥丝瓜鲜虾盅(第2/3页)
她留意到相片右下角有钢笔字。
爱妻婉淑,摄1979年7月20日。
后面还有句话。
唐先生说:“唐士年纪大了,患了病,她的记忆始终停在郑先生去世的这段时间,就是结婚纪念日。”
说到这里,唐先生停了一下:“7月28日,农历七月初五,是唐士的生日,是郑先生过世的日子。”
这个时间。
夏皎盯着相框上的日期,片刻后,转身,看向唐先生。
她确认:“唐山?”
“是的,”唐先生说,“郑先生在那场地震中过世。”
高婵听清楚了人之间的对话,她的手一抖,一朵白色的玫瑰花掉在地上,花朵撞到老旧风格的花砖上,摔掉一片花瓣。
柔柔的玫瑰香。
卧室中的白发老人,嗅到淡淡玫瑰香气。
唐婉淑从睡梦中醒来。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噩梦里面,梦到屋顶突然塌陷,地板动荡,梦见泥呀瓦呀砖石全都掉了下来,砸向她。
唐婉淑吓得哭起来。
她一直是里的掌上明珠,父母都干,她从到大吃过一点儿苦,工作是最好的,上学认字算数,上完学后直接分配坐办公室当会计,算盘珠子打得比谁都快,数字算得比谁都准。
非要说受什么委屈的话,就是追着嫁给了厂里沉默的那个大高个。
委屈都是那个大高个给她的。
大高个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郑韫卿,是他爷爷取的。
唐婉淑当然知对方穷,往上数几代还很糟糕的“成分不好”。但这样并不妨碍唐婉淑喜欢他,要嫁给他,谁让他长得好看呢。
可是丈夫很冷淡,他从来都不会对唐婉淑说“我爱你”,不会给她讲那些甜甜蜜蜜的情话,很少和她聊天,不会和她一起看露天放映,他看起来一点儿不喜欢她。
结婚三年,唐婉淑被他气哭过好几次,好几次闹着回娘,他不阻拦。只是等她过去住一晚,他就沉默着骑车去接她回来。
唐婉淑每次生他气,和里人赌咒发誓说肯定不回去,但一看到郑韫卿露面,立刻又欢欢喜喜地收拾包裹、跳上他的车。
他连句哄人的话都不会说,就像一块木头,又硬又笨,不开窍,唯一和浪漫沾点边的,就只是会在结婚纪念日给她带花。
可就是这块木头,在深夜中,在动荡混乱里,在石头砸下来的时候,第一反应是翻身过来,将她护在身下,抱紧她。
唐婉淑敢打赌,新婚夜对方都有抱这么紧。
噩梦是倾塌的黑夜,是摇晃破裂的房子,是被泥沙石呛到不停大声咳的唐婉淑。
她哭得稀里哗啦,反复念着他的名字:“郑韫卿,我们房子是不是塌了呀?”
郑韫卿说:“事,房子塌了有个高的顶着。”
唐婉淑说:“你在骂我个子矮。”
“我有,”郑韫卿说,顿了顿,他又说,“就是你的脾气,得改一改,以后要吃亏的。”
唐婉淑要被突然的震荡吓哭了,她抽抽噎噎:“我都快吓了你还在教训我,你就是不喜欢我。”
她好像听到郑韫卿叹气,又好像有。
他有说喜欢不喜欢,只是低下头,轻轻地用唇蹭唐婉淑的脸。其实都是泥土,唐婉淑爱美,不肯让他亲,对方就亲了个空。
唐婉淑后面意识到是地震,天上又开始下雨,她又冷又怕,泥水往下,时不时还会震荡,但事,郑韫卿和她聊天,和她说肯定会有人过来的,要相信国。郑韫卿不让她睡觉,和她说会有人过来发现他们的,不过在那之前,唐婉淑不睡着,因为睡着的话可就要被人发现她丑丑的样子……
爱美的唐婉淑坚持住了,她从来不知原来丈夫有这么多话,他们今天聊了好多,比之前一周聊得都要久。唐婉淑都要担心他这次把一辈子的话说完了,她打起精神,就算很困,要撑着和郑韫卿聊天,但是对方声音却越来越低。
“事,”郑韫卿说,“个子高的撑久了,有一点累。”
唐婉淑问:“那你要不要放松一下?我抱抱你。”
其实唐婉淑办法抱对方,她的手被卡住,动不了。
好冷啊,可是郑韫卿是暖和的。
她又感觉可以忍受在泥水砖瓦里了。
郑韫卿说:“我累了,先睡会儿,你帮我听着,有人来了,你叫我,好吗?”
唐婉淑说:“好。”
郑韫卿又说:“以后脾气别这么倔,要吃大亏。少和工友吵架,大都不容易……别去郑二吃包子了,他们用的馅儿不好……”
唐婉淑最不喜欢听他唠叨:“好啦好啦,我知了,你快睡吧。”
郑韫卿说:“唐婉淑,我娶你的时候,其实很开心。”
唐婉淑别别扭扭:“谁稀罕。”
她觉着己好像疯掉了,在这么脏的泥水里泡着,她居然感觉到有点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