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第2/3页)

但是很快,他想起了一切。

他出长安,循着她的脚步,追到北了地……一场意外的大水,她被困在塞垒之中……

他猛地睁开眼睛,刚动了一下,就被身上传来的一阵疼痛给攫住了。他不由地蜷了身躯,片刻后,待痛感略消,转过脸,视线定住了。

他在床榻之上,她就在他的身边,伏在近旁。

床头点着一盏油灯,灯火昏暗,照着她的半张侧脸。她闭着眼睛,眼睫低垂,面容疲倦,就这样睡着了。

他默默地看了她片刻,曲臂,撑着自己的身体,慢慢坐了起来。她似是有所觉察,眼睫微微动了几下,睁开眼睛,直起身子,面上立刻露出欣喜之色。

“你醒了?”

她分明在笑,眼睛却开始泛红。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受伤过重,失血过多,已昏迷了数日,这些天她衣不解带,寸步不离,守在他的近旁陪护着他。炉上温着药,她端来喂他喝。药很苦,他几口便喝了下去。她又问他饿不饿,还想出去,被他握住手,阻止了她忙忙碌碌的脚步。

“我好多了,也不想吃东西。你应当很累。你也躺下来吧。”他轻声说道。

姜含元和他对望了片刻,和衣躺下,与他并头而卧。

“这是哪里?”他环顾了一眼四周。一间陈旧而坚固的石屋。

“西柔塞的军镇。”

那天将他救上来后,他便完全陷入昏迷。她将他带到了最近的这个军镇,暂时落脚下来,为他治伤。

战事也已结束了。

那夜后来,周庆和张密决意冒险一搏。

对面受困的,不是别人,是女将军,更不用说连摄政王也不顾危险强渡过河,生死未卜,他们怎能继续按兵不动?

也是受到了摄政王的启发,他们派熟悉水性的敢死士兵在腰间缚上牢固的绳索,选择一处水流相对平缓的河面段,以同样的方法,试着强行渡河,一旦有人成功上岸,便将绳索固定在对岸,待形成多股,便铺设木板,继而渡河,最后和杨虎汇合。狄军还没从那场突围战里完全回过神,见援军又追赶上来,军心大乱,无心再战,逃窜而去。

“已经无事。大水也退下了。你安心休息,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养好伤。”

他静静地闭目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抬手去摸腰间,却摸了个空。

姜含元从自己的身上取出玉佩。

“你是在找它吗?”

为他更衣之时,她发现了他贴身收着那面玉佩。

他是在找它。那日从他收到之后,他便带着,未再离身。那是很久以前,他送给她的。那个时候,他还是少年,她是他以为的小兵。

束慎徽接过,看了一会儿,慢慢地道:“兕兕,我配不上你对我的好。”

姜含元摇头。

“不,你很好,极好。当初成婚,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唯一对你的不满之处,你知道是什么吗?”

他望着她。

“我们分开之后,在你身上发生的事,你一直没有告诉我,不但如此,你还瞒我。”

“我知道你是不想累及我。但从你为了这个朝廷,为了这场收复北地之战,派贤王去往雁门向我求亲的第一天开始,我便已经被你连累到了。说你始乱终弃或不至于,但你亏欠了我,这应当不过。你怎么可能彻底和我撇得清干系?”

他沉默了良久,低声说道:“我知道。”

“我这前半生,自问无愧大魏,无愧朝廷,无愧宗庙。对不起的,有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我的母妃。对你,我是不配,对母妃,我是大不孝。”他的声音低沉而压抑。

“从前如何,我不和你计较。但今日起,你记着,除了你的天下、你的朝廷、你的皇帝,你还是我姜含元的男人。往后你若再敢那样行事,无论你有什么理由,我是绝不会再原谅你的。”

她一字一字,如此说道。

束慎徽一直看着她,当听到她说出这话,他低声地笑了起来,然而笑着,笑着,眼角红了。

他无声地收臂,将她的身子缓缓地搂紧。

此地条件简陋,医药短缺,几天后,等他伤情稳定了些,姜含元决定和他回往雁门,在那里,他能得到更好的照料。

临走前,姜含元命将先前那名被她刺伤了腿的贵族头领带到面前。

那头领双腿伤势未愈,被人抬来伏在地上,以为是要拿自己开刀了,面若土色之际,忽然听她吩咐近旁之人:“放他回去。”

那头领惊呆,抬头,见女将军已是转眸,目光如剑,射向了自己。

“你回去,告诉左昌王,我魏人不好战,却也绝不惧战。从今往后,尔等若是胆敢再次南犯,我大魏雄兵,必将踏破北都,到了那日,勿谓言之不预!”

头领不敢直视,慌忙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