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5 微光(第14/26页)

然后他们或许会在美国寻找司法途径,让舒熠的官司进一步拖延下去,虽然他们无法影响美国的司法公正,但只要舒熠不无罪释放,就永远背负污名,失去对公司的绝对控制。他们赌的就是一个概率。甚至,只要舒熠无罪释放前他们大量买入股票,获得控股权,亦是大获全胜。这是一个连环局,步步紧逼,每一环都无懈可击。

繁星知道情势逼人,急得嘴角都出了一串燎泡。她不愿让舒熠担心,收购到了公开举牌阶段,公司按章程需要通知全体股东,召开股东大会讨论收购与反收购事宜,只不过舒熠人在美国,这股东大会只好协调到美国来举行,千头万绪,都是琐碎熬人的事宜。

繁星独自驾车去唐人街开了两剂清凉败火的中药,回来也没顾上吃,煎了倒给舒熠喝了两剂,其实都是什么金银花杭白菊甘草之类,就当茶水喝了。

律师们分工抠细节,每天都跟繁星开会讨论,舒熠则忙着股东大会的事情。

再次开庭后,局面朝着不利方向滑去,因为韩国公司宣布找到更多证据,证明事故出现确实是因为陀螺仪。而舒熠的另一项控罪是商业欺诈,明知技术有缺陷却出售给下游生产商

。检方开始跟律师们讨价还价,如果舒熠主动认罪,他们可以考虑减刑,少判几年。检方的这种行为在美国是合法的。

然而律师刚跟舒熠提了一提,就被他断然拒绝。他说:“绝不。”

律师很无奈,认为检方条件很优厚,所以转而私下试图说服繁星,让她去说服舒熠。

繁星听完律师分析利弊,检方开出的条件极具诱惑力,他们可以放弃过失杀人的指控,这样余下的商业欺诈就会判得很轻,而且可以减刑。

但繁星也只说了同样的一个词:“绝不。”

律师很不解,很抓狂:“Why?”

“不白之冤。”繁星说,“中国有一个词,叫‘清白’,这很重要。”

她对律师一字一顿地说:“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她用英文将这首诗翻译了一遍,然后说,“我丈夫没有犯罪,所以他绝不会认罪。我了解他,这是原则,也是底线。”

律师无奈地耸耸肩,说:“如果继续出现证据,那会对我们很不利。我们就无法再与检方谈判。”

繁星说:“没有谈判,只有胜诉。”

虽然那句话没有说,但律师都是聪明人。他瞪视了一下眼前这个强势的东方女人,她个子小小——相对白人而言,语气坚定而温柔,然而她就像个战士一样。他作为律师见识过她战斗时的样子,所以他停止了游说。

他说:“好

吧,没有谈判,只有胜诉。”

话可以这么说,繁星内心却充满了煎熬,她理解舒熠,所以也知道他的内心也是煎熬的。

最难过的时候,舒熠开车载她去海边散心,繁星留在沙滩上,他拼命地往海面更远处游,发泄着心中的积郁。

有那么一瞬间,繁星真怕他不会再游回来了,她站在礁石旁焦急地张望,舒熠游得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渐渐成了一个小黑点,差点就要看不见了。

繁星其实很怕,手都在抖,却一遍一遍对自己说,他会回来的,他会回来的,他绝不会抛下自己。

我要相信他。

这句话仿佛是咒语,一遍遍对自己念,她也就相信了,所有的安全感其实是建立在内心,只要你信,就有安全感。

舒熠终于开始往回游,在浪花间他仍旧是个小黑点,肉眼并不觉得他是在接近,可是慢慢地,他还是游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靠近沙滩,水太浅了,他从海水里站起来。繁星拿着浴巾迎上去,裹住他,海水打湿了她的鞋,她忘记脱了。舒熠知道她的担心,他将她抱起来,一直抱到公路旁边,把她放回车上。

荒凉的海滩,都没有别人,两个人在车里开着暖气喝保温壶里热的咖啡。春天的海水还是很凉,舒熠已经擦干换上了干燥的衣服,咖啡让他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他说:“下次不会了,不会让你再担心,下次我在公寓泳池里游

。”

繁星摇摇头,伸出胳膊搂住他,什么也不用说,她不用他为她做出改变,如果他觉得这种方式能发泄情绪的话,这一切都是她可以接受的。

两个人露营在沙滩上,半夜帐篷被风吹得呼啦啦响,他们被吵醒了,索性爬起来看星星。

夜晚空气很凉,这附近没有人家,没有灯光,远离城市,荒凉而寂静,只有潮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