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定疆(二)(第2/2页)

朱晏亭半睁眼看着他,点了点头。

齐凌便屏退了鸾刀等,不留一个人。

朱晏亭正感疑惑,听他微笑道:“这可怎么办,你连阿姊都当不好,怎么当阿娘呢?”

朱晏亭心下一震,猛的抬眼,见他黑眸含笑,眉梢眼角俱是喜意,反复品咂他话中之意,一丝喜悦从心底钻出来,而后怦然炸开:“陛下?”

齐凌笑着握住她盗汗湿润的手:“是,太医令今日会诊录下的脉案,三个老先生都号了脉,确切无疑。阿姊有身孕了。”

朱晏亭卧了病榻数日,深思浑浊,云里雾里,还未反映过来这个巨大的喜讯,只知道被他拉着手,便怔怔的看着他笑。

齐凌伸手轻抚她带着汗水的额角,轻声道:“多谢你,阿姊。这孩子来得太及时,贵不可言,必是为朕平乱定疆而来。”

他喃喃着“阿姊,他说朕上位三年无子,恐不能有子,为社稷安危,扶持吴王为帝。朕的好五弟也利欲熏心,与燕王同起事了。”

朱晏亭这才看清他的面色上深深的疲惫,他目中还有红丝,眼底微青,喜色半罩眉宇,眼底却始终有一股沉潮暗涌,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即便他语气轻巧,骄傲如昔:“不自量力的东西。”

……

也是这日,武安侯府戒备森严,这两日也围得一只鸟也飞不进来。

天阴欲雨,世子郑无伤的院子里,曾经为了迎娶朱令月驻重金修筑的“百花楼”此刻灯红酒绿,住了勾栏中的歌姬舞伎。

琵琶拨弦和寻欢作乐的调笑之声幽幽不绝。

一个粗陋仆妇手托一盘,踢开厕便奴仆住的粗室,便闻见一阵恶臭。只见床上血肉模糊一团,分不出哪里坏,哪里是好,竟是个人。

说是世子屋子的婢女,方才十六岁,名叫“月奴”,惹世子不开心,抽了一顿鞭子,打得浑身上下无一片好肉,赶到这里来。

也不叫医。

只说,活得出就活,活不出就埋了。

“世子夫人身子也不爽,你也不爽。世子夫人金贵,你也金贵,我还要服侍你。”

这仆妇讨了苦差事,心怀不满,口中嘟囔着,掀开她衣裳开,见伤口有些不能结痂,还在冒着脓水,幸而天气转冷,否则伤里已生出蛆虫来。

她没死没活的推搡两把:“起来,吃饭了。”扯了扯她紧紧攥在手中的一张破布。

那“月奴”皱了眉,缓缓睁眼,她慌了一瞬,四肢并用匍匐在榻,死命护着那张破布,用牙齿咬仆妇的手。

仆妇被她狠咬一口,气的上脚踹了好几脚,口里不住骂“娼伎”。

那女子只顾护着怀中的布条,蜷成了一团,任她拳打脚踹,像一团破败的絮袋。

仆妇打累了,便伸手挥打下桌上的稀粥,气呼呼关门去了。

“月奴”捧出掌心里的血书,摸着上面稚拙如幼子的字,浑身颤抖着哭泣起来,泪水混杂着砂砾,流过脸上一道一道伤口。

“你的身份,你爹都不要了,我就换不得?”这是郑无伤狠狠压在她耳边说的话:“你就是低贱的奴仆,奴产子,她才是我刚娶的夫人。”

床上坐着另外一个与她身形肖似的女子。

曾经主动攀援求娶、做小伏低的郑无伤,经过朱恪否认她身份之后,变了一副面孔,像来索她命的厉鬼。

没日没夜的与她欢好几日,需索腻了后,便赶到了下房里。

“你就作一个奴仆、一个恶鬼、一个晦星……没有名字,没有身份,死在你要来的妆裹下。喏,万金万斤,百花高楼。”

他大加嘲讽,嘲弄着她偷来的虚荣,嘲弄亲生父亲对她的放弃,将她碾入泥里,像蝼蚁一样折辱。恨不得她早日暴病身亡,腾出他郑家的冢妇位置来。

她浑身颤抖着,将兰舒云的血书轻轻揣入怀里,翻身爬下床,手抓向洒在地上的粥。

粥已经凉了,混合着泥土、血水、汗水。

她一口一口,大口吞咽着,直颈仰脖,吞得两眼血红。

正安静吞咽时,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穿过外面的庭院,她缓缓将门推开一条缝,见一个装扮华贵的贵妇人和一个年轻公子在奴仆的簇拥下快速走过院落。

“王后、这边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