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万艳书 贰 下册》(17)(第4/8页)

她沉甸甸的胸乳跳起在薄薄的亵衣下,犹如被厄运催熟的果实。

他望着它们,两耳微然一提,笑起来,随后他两眼又重回到她惴惴不安的双眸间,含着久久不散的笑意。“咱不及相守,以心相照吧。准备好,这就开始了。”

“柳大爷——”

还未等门外的催促落地,柳梦斋已一把扯掉了缠在手掌上的衣带,一边高喊起来:“来人!来人!这婊子要杀我!救命!”

门立刻被撞开,万漪眼见柳梦斋捂着血淋淋的手退后了两步,他的脸庞骤变得顽固强硬,音色也发生了显著的改变,“怎么,唐文起光叫你害我,没叫你陪我吗?再陪我睡一次又如何?他妈的,这会子跟小爷装起三贞九烈来了,什么玩意?白万漪你个小婊子,我就死了也不喝孟婆汤,你活一百岁,我忘川河口等你一百年,迟早有和你叙旧的时候……”

他说得不错,她做得到的。

她即刻就解读出他的苦心——以后所有人都会纷纷扬扬地传说,末一次探监,柳梦斋意图强奸,但白万漪为了唐文起而奋力反抗——他在用尽残存的力气将她推去敌人那一边,安全的那一边。

万漪也深知自己该如何出演这一场对手戏,所有的对白与反应业已像黑暗的本能一样涌起。但即将分离的念头却卡在她喉咙里,令她什么也说不出,什么反应也做不了,她只会哭,捧着她沉重而冰冷的胸脯,哭得五内俱崩。

然而这足矣。

有人冲过去“安抚”柳梦斋,有人抱住她,为她拢好了衣衫,将她送出门去。

数个时辰过后,万漪的哭声仍萦绕在他耳边。柳梦斋明白,是自己在幻听,但他依旧忍不住想要安慰她。黑冷的床铺上,他收拢了两臂,如果可以,他想一直抱着她不松手。

可是他两手空空,只抱着一个梦。远远地,升起了一声又一声肃杀的鸡鸣。

天快要亮了。

万漪不愿回去怀雅堂。她怕唐文起会来找她,又怕看见佛儿,她实在不知当怎样面对他们青面獠牙的脸孔。可这么大一座城,她又想不出自个儿能去哪儿,想来想去,她想起了“娘家”。

“马嫂子,你和掌班说一声,容我回家住两天,行吗?回头我自重重谢你。”

唐文起为了请万漪“做证”,曾给过猫儿姑一笔钱,猫儿姑便也对事情走向猜到了十之八九,早料到万漪将受到重创,因此背地里和跟妈马嫂子叮嘱过,叫她这两日对姑娘稍稍宽纵些,“摇钱树也得过冬呀,一下子摇太狠,断了根,咱就要喝西北风喽。”

马嫂子既已得了掌班的提前招呼,又知万漪的家人租住的就是车夫胖牛亲戚家的屋子,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故此一口答应,亲自将万漪送去她爹娘处,交代了几句话,施施然自去。

万漪见二老都吊着一张脸,似乎对自己的到来并不欢迎,但她早就为柳梦斋心伤已极,对其他一切全懒得计较。她木怔怔走进小套间里,见弟弟小宝在床上睡着,便吻了吻他熟睡的、发着微汗的小额头,偎着他躺下。

她太久没合过眼了,她那已被悲痛燃尽的身体一沾床,立刻就昏过去。

万漪醒来时,小宝已不见了,四周依然是黑沉沉一片。她并不知自己其实已睡过了一夜又一天,自觉只像打了个盹一样,心神还留在梦里头怦怦跳。她梦到小时候给人做帮厨,厨师叫她杀鸡,她一刀下去,那被断头的公鸡就在自己的血泊里跳起来,她怎么捉它也捉不住,大人都骂她,她在哭,哭得满脸满手都是血……

万漪呻吟了一声,血腥味总是在鼻端挥之不去。

她坐起身,摸索着走到外间,见那窄长屋内已是晚饭时光。裂满了鱼鳞纹的木桌上支起了一只破旧铜火锅,直翻着白雾,仔细一瞧,锅内居然煮的是大块排骨,肉香四溢。

小宝口水乱流地攀在桌边,爹拿一双长竹筷在汤里搅动,娘回过头瞥了她一眼,“小蚂蚁,睡醒了?”

万漪愣了愣,这么暗的油灯下,她也看得出娘的脸不对劲——这是又挨爹的打了。但她没多问,反正爹一个不顺心就要打的,而近来叫爹不顺心的事情可太多了。

“闺女你坐下,我和你说话。”顾大西把筷头从锅里抽出,放入口内咂了两咂。

万漪顺从地坐下,爹先抓起他那黑砂酒壶抿上一口,就絮聒起来:“一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放。你现在呀光做唐大人一个也不是长久的办法。你看你,之前就差点儿在那一棵歪脖子柳树上吊死,反正你——”

“好了好了,你哪儿来这些闲话?”娘拦了爹一句,“姑娘眼前没心情听这些,回头再说吧。”

爹伸足就在娘的脚面上狠狠一跺,“谁问你来?要你多嘴!你说不是时候,我偏说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