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京(第2/2页)
蒹葭从屏风边探出头,同她的视线相撞,愣了片刻,才含笑唤了声“姑娘”,过去侍奉她梳洗。
慕云月揉着抽疼的额角,问:“外面在吵什么?”
蒹葭脸上笑容一僵,很快又笑着摇头,“没什么。几个小丫头拌嘴,不打紧,待会儿奴婢过去教训她们一顿,让她们注意些,莫要再吵到姑娘休息。”
慕云月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一个字也不相信。
蒹葭被盯得浑身发毛,终是扛不住,“噗通”跪了下来,“回、回姑娘的话,是、是王婆子和苍葭。适才王婆子和几个嬷嬷在甲板上编排姑娘您和娄公子的事,言辞、言辞……”
她眼里覆满愠色,想换个委婉一点的说法,一时间又想不出来,只能道:“反正都不是什么好话。苍葭气不过,就跟她吵了起来。”
慕云月挑了下眉,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王婆子是南锦屏的奶娘,南家败落后,她便随南锦屏一道搬进慕家。
这次去金陵,王婆子便是奉了南锦屏之命,专程过来“照看”自己的。在外祖母家闹事,反向威逼父母的主意,也是她给自己出的。
蒹葭和苍葭都曾劝过,可那会儿,自己被爱情冲昏头脑,见父母双亲都不肯遂自己的意,只有南锦屏鼎力支持自己,她就把南锦屏视为世间唯一的知己,连带对王婆子也礼遇有加。
王婆子同人起争执,自己也多是站在她这头,训斥对方不懂事,闹得大家都不敢和王婆子对着干。也难怪蒹葭现在支支吾吾,不敢跟她说实话。
归根结底,都是她自己造的孽。
慕云月叹了口气。
外间的争吵声已如杀猪一般,她没敢再耽搁,随手从木施上取下一件外衫,往身上一披,就匆忙出门去。
*
外祖母家给她包的这艘船极大,光船舱就有两层,还分前后。船尾还有一间上下结构的小楼,红漆直棂门的构造,檐下描江南彩绘,很是精妙。
慕云月住在前舱最顶上一间,顺着楼梯赶过来的时候,甲板上早已围满人。
一个个都直着脖子看戏,手在半空指来点去,嘴里嘀嘀咕咕,就是不劝架。
王婆子和苍葭被围在当中,俱都叉着腰,红着脸,乌眼鸡似的瞪住对方。
“苍葭姑娘这话说得好笑,我老婆子方才有哪句话说错?大姑娘这次回京,不就是奔着娄家少夫人位子去的?还是老婆子我给牵的线,搭的桥呢。等回去婚事敲定,大姑娘还得感谢我,亲自敬我一杯喜酒。”
“大姑娘都不介意我说这些,你一个在边上端茶送水的,冲我嚷嚷什么?我可警告你,老婆子我可是姑娘眼前的红人,我说什么,姑娘都得听着。劝你最好识相些,赶紧跪下跟我认错,免得事情捅到大姑娘面前,你吃不了,兜着走!”
王婆子仰着双下巴,拿鼻孔看人,一侧嘴角高高翘起,旁边的黑痣便显出几分刁钻刻薄。
慕云月鼻尖由不得溢出一声嗤笑。
两辈子了,她怎么不知道自己听过谁的话?只记得这一路,王婆子看见她,比看见亲爹还热情,恨不能趴地上给她垫脚,谁承想背地里竟是这副嘴脸。
余光扫见王婆子手上一段翠色,她眸光越发凛然。
是一只碧玉手镯。
而这镯子,慕云月刚好认得,是娄知许在玉瑜斋,给他母亲定制的寿礼。娄家小厮去取东西的时候,她和南锦屏正好去那里置办首饰,见过一眼。
真真是不错,和田青玉水头油润,半点棉絮也无,上头金丝缠绕出的宝相花也颇具巧思,她还夸赞过。凭娄知许的月俸,也不知攒了多久才拿下,单凭这份孝心,娄老夫人也会将这镯子视若珍宝。
可她却一次也没见老夫人戴过。
后来她嫁进娄家,无论怎么讨好,老夫人对她都不冷不热,叫她疑惑了好久。
娄知许也曾阴阳怪气地讥讽她,说不知廉耻,人还没嫁进门,就惦记上婆婆的东西。把她说得一头雾水,以为他是故意找碴儿,还跟他大吵了一架。
现在再想,当是那日在玉瑜斋,这婆子就看上这镯子,借她名头狐假虎威讨要了来。
胆子也是大得没边儿!
慕云月眯起眼,琉璃般的眸子里神色变化莫测。
王婆子还在趾高气昂抖威风。
慕云月却是已经眯起眼,皮笑肉不笑地开了口:“王妈妈好生厉害,才半日不见,脾气竟这般大,要是附近有个灯会,妈妈是不是还能就地给咱们表演一个喷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