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4/5页)
“果真。三郎你真是独具慧眼。”徐念安欢喜道。
“只要愿意用心去看,处处皆可入画。”赵桓熙带着她一边游园一边指了好些景色给她看,都是需要从特定的角度去看才会越看越美之景。
“这便是你们作画之人特有的技艺吗?你特意练就的?”来到湖边一座名为观鱼亭的凉亭里,徐念安看着在深浓浅绿的背景里白得像尊玉娃娃一样的少年问道。
“没有去练,我天生就会这样看景,也可能好景色看过难忘,所以才想动笔将它画下来。”赵桓熙从凉亭的台阶旁捡起一颗小石子,举高了手投到湖里,噗通一声,从亭亭如盖的荷叶底下惊出一对羽毛艳丽的鸳鸯。他急忙回身叫徐念安去看。
两人津津有味地看了会儿鸳鸯洗浴,徐念安对赵桓熙道:“我想了下,要不以后你就上午练字,下午看一个时辰的书,其它的时间用来画画吧。”
赵桓熙先是一喜,随即又警惕起来,问:“看书?看什么书?”
“你放心,不会叫你看四书五经的。也不规定你看什么书,你自己想看什么书就看什么书。我只是觉得,你既爱画画,又有天赋,埋没了太可惜了。可你若要一直画下去,不走出公府,不走出京城的你,又有多少好景色可画呢?”
徐念安说着,在凉亭里的美人靠上坐下来,赵桓熙忙跟过去坐在她身边。
“天下这么大,一个人即便能走出去,眼睛能看到的终究还是有极限的。可是就像你说的,用心去看,那是没有极限的。人在家中,要用心去看天下,最便宜的方式,便是看书。就像我,我从未去过江南,但是我心中有一个江南。
“我心中的江南之春,是‘船上管弦江面渌,满城飞絮辊轻尘。忙杀看花人!’江南之夏,是‘看沙鸥舞再三,卷香风十里珠帘,画船儿天边至,酒旗儿风外飐。’江南之秋,是‘千里江山寒色远,芦花深处泊孤舟,笛在月明楼。’江南之冬,是‘霜轻未杀萋萋草,日暖初干漠漠沙。老柘叶黄如嫩树,寒樱枝白是狂花。’①
“这样的江南只是我从诗中看到的江南一角,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谁又能说,我心中的这个江南,不是真江南呢?”徐念安看着赵桓熙说:“我觉着你也需要这样的江南。也许有一天,你想画江南的千里莺啼绿映红,抑或多少楼台烟雨中,可是你的眼没见过,若是你的心也未曾见过,那你要怎么画呢?这一辈子,是不是永远都画不了江南呢?”
赵桓熙听得痴了,一双轮廓精致流光溢彩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徐念安,直到徐念安推了他一把,他才回过神来。
“冬姐姐,你说得太对了!”回过神后,他便站了起来,激动地在亭中来回走动。
“之前我母亲为我请的那个教画先生姓冯,我与他的师生缘分虽是短暂,但他有一句话我一直记着。他说,作画,画得好看,只是基本功,画得有神,才是作画的精髓。我一直不能理解,怎样才能让一幅画有神呢?现在我明白了。想要一幅画有神,作画的人先得有神。神从何来?从见识来,从阅历来,从眼界来,从人对此景理解的深度来。没有见识没有阅历怎么办?那就去见别人的见识,去阅别人的阅历!看得多了,自然会有自己的一番见解。也许我这样想仍是片面,但若是连片面的想法都没有,那还能从何处着手呢?”
徐念安微笑鼓励:“我觉得三郎说得很有道理。”
赵桓熙闻言,腼腆一笑,又有些担心起来:“可是,只在上午练字,时间是不是太短了?若是我的字因此一直赶不上我的画,如何是好?”
徐念安道:“其实我一直不担心你会写不好字。”
她侧过身子,指着亭下长在假山石头缝隙里的一株兰花问赵桓熙:“你能用那株兰花入画吗?”
赵桓熙走到她身边,手撑在栏杆上探头看了看那株兰花,又走到亭子的另一角看着那株兰花,点头:“能。”
“有信心画得好看?”
“当然。”
“那便是了。你看那株兰花,有的叶片长,有的叶片短,有的叶片宽,有的叶片窄,有的叶片舒展,有的叶片卷折,中间还有两枝奇花突起。若是你能把这丛兰花画好看了,字又为什么会写不好看呢?每个字那一笔一划,不就类似这兰花的叶片吗?你知道如何将兰花的枝叶株型排布好看,那你必然也会知道如何将字的笔画结构排布好看。”
赵桓熙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株兰花看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眸光灿烂地冲徐念安点了点头。
这时从假山洞中突然走出一个手提长刀身穿短褂的青年男子来。
他卷着袖子四肢修长,抬手擦汗时,小臂上的肌肉结实地鼓起了形状。一抬头看到凉亭里的赵桓熙和徐念安,他愣了愣,冲两人点头致意后,竟然回过身去,从别的道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