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第3/4页)
他泄了气,捶着廊上柱子重又思忖,眼下还是先确定易明妆究竟有没有察觉内情吧!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只进了三回宫而已,哪里来的本事横行禁廷。
“你去,”他转头吩咐芒儿,“把那个陶内人给我传来,我有话要问她。”
芒儿道是,掖着两手朝后苑跑去。
站在廊庑上看,外面的春光晒得人睁不开眼,他心里却结起了寒冰。他与仪王之间脆弱的关系,一向是靠利益来平衡,自己要钱要权,要为侄子谋求前程,若不是能在官家面前说上几句话,仪王怕是早就不耐烦他了。
若是哪天支使人往他杯中滴上两滴鹤顶红,那怎么办?难道官家会为他伸冤,向自己的儿子索命吗?
心里焦躁不已,搓着手来回踱步,终于见芒儿领着一个宫人从门上进来,也等不及那宫人向他纳福了,急切道:“我问你,你可曾陪着易小娘子来过入内省?可曾在哪儿见过我与仪王?”
陶内人有些慌,但心里早就有了准备,便稳住心神呵了呵腰道:“回禀弥令,昨日我们五公主筹办鹤生日,请易小娘子入禁中赴宴,中途易小娘子发现把带给殿下的糖落在车上了,就让我陪着一块儿去宫门上取。我们是从西边花园过来的……”说着回身指了指来路,“行至庆寿门上时候,正遇见仪王殿下与弥令从明华门上出来,易小娘子就站住脚,退到门后去了。”
弥光心头大跳,“那你们听见我说了什么?”
陶内人道:“也没什么,就是弥令答应给仪王殿下说情,还和官家提起仪王殿下小时候的趣事,说官家已经缓和了态度,不生仪王殿下的气了。”
弥光暗呼一声糟糕,其实与皇子间这样的应酬,任宫中谁听了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人情往来嘛,答应说情是人之常情。但这话到了易明妆耳朵里就不一样了,难怪她回去要和仪王吵闹。
他定了定神又问:“易小娘子后来说什么了?”
陶内人道:“没说什么呀,不过感慨了一句,弥令真是好人,这样帮衬仪王殿下。”
弥光愈发臊眉耷眼了,头上的幞头热得戴不住,一把扯了下来。
陶内人见他这模样,忙低下了头。昨日她和曹高班说起易小娘子的吩咐,曹高班当时就愣住了,自己也是到这时候,才知道她和弥光之间的恩怨。
杀父之仇,非同小可,原本是不该闯进这滩浑水里来的,但他们之间的事既然被易小娘子知道了,且又给了郑重的许诺,不过传两句话,咬咬牙做了便做了。再说弥光对待手下人确实不慈悲,曹高班几次要升高品,都被弥光中途截胡,塞进了自己的心腹,曹高班虽然面上对他宾服,但私底下十分恨他。退一步,若是出卖易小娘子取悦弥光呢……到时候了不得做上高品,爬得再高还是内侍,私情方面,就谈不上长远之计了。
这厢弥光失魂落魄摆了摆手,定眼看陶内人退下,半晌对芒儿道:“我为仪王,也算鞠躬尽瘁,他总不至于不念旧情,为一个小丫头和我反目吧。”
芒儿打起了眉眼官司,“仪王可以不看重易小娘子,但不能不看重庆国公。况且上回高安郡王那件案子办砸了,仪王就对弥令诸多怨言,若不是弥令让他秉公办事,照着他自己的手段,或者能另辟蹊径打压高安郡王也不一定。”
弥光觉得很冤枉,“我那是害他吗?我那是为着他好啊!”
可是说来说去,自己也明白,仪王未必不因这件事猜忌自己。现在加上易明妆的逼迫,他为了表决心,十有八九会把他推出去祭旗。
芒儿忧心忡忡向上望着,“弥令,接下来怎么办呢?”
弥光那张脸像冻住了一般,隔上好久方抽搐了下嘴角,“怎么办?蝼蚁尚且懂得自救,何况你我。”
不光彩的同谋,彼此间没有信任可言,有的只是不断暗中揣测。
当初自己与仪王交好,是因仪王答应日后抬举弥家,自己不济,却图子孙后代重新扬眉吐气,弥家将来能成为上京的望族。现在看来,仪王上位的机会很渺茫了,与其同他继续纠缠,不如趁早脱身,另起炉灶。
思及此,吐了口浊气,“芒儿,给我弄支银针来。往后的饭食,先替我试过了毒再送上来,我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芒儿正想应是,一个小黄门上前通传,说官家醒了,正找弥令呢。
弥光不敢耽搁,匆匆赶回阁内,进门见官家正要起身,忙上前搀扶。
官家自言自语:“睡得久了,身上寒浸浸的……”
然而外面艳阳高照,过不了多久就要入夏了,弥光知道,官家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册立太子的事,也迫在眉睫了。
宫人送参汤上来,他小心翼翼呈敬到官家面前,趁机道:“官家要保重龙体,有官家在,社稷才能安定,宵小之辈才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