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第2/4页)
她很聪明,大抵算是猜到了。李宣凛将手里的佩剑放在剑架上,回身道:“不是我向官家告发,是官家早就看破了一切。那时命我筹建控鹤司,就召我入崇政殿密谈,开始其实只是观望,没想到仪王最后果真会谋反。”
明妆愣住了,“这么说来,我竟是活生生走进了你们的网子里么?你明知道官家怀疑仪王,怎么不告诉我?”
关于这个问题,他确实问心有愧,垂首道:“那时你口口声声说喜欢仪王,我劝不了你,只能盼着仪王收敛,愿意做个太平王爷。后来我命人暗中勘察,查明仪王与大将军的冤情有牵扯,为了稳住他,我没有将实情告诉你,这也是我的不是。不过先前官家宣我入禁中,提及了大将军的事,不日就会将大将军的冤屈昭告天下。虽然对于大将军夫妇和小娘子来说,一切于事无补,但只要能为大将军正名,能还大将军清白,就算被小娘子责怪,我也不后悔这几个月的筹划。”
明妆呢,当然懂得孰轻孰重,不会为这点小事不依不饶。自己与仪王定了一场亲,至少向弥光索了命,她并不亏。现在得知爹爹的冤屈能得昭雪,所有的委屈和艰难,也总算有了交代。
“官家说了,会给爹爹平反,对吗?”她含泪问,“会说得清清楚楚,爹爹没有贪墨,没有背弃陕州军,更没有对不起朝廷,对吗?”
李宣凛惨然望着她,坚定地说对,“大将军廉洁奉公,清清白白,从此小娘子再也不怕别人背后指点了,官家会还小娘子一个公道。”
这公道虽来得晚,好在等到了,也不枉一场挣扎。
明妆点头,慢慢收住泪,复又笑了笑,“那日我问你,这场亲事该怎么办,你说待到不能成时,自然就不成了,我当时还不解,现在想来,你早就预知结果了。”
但兹事体大,那时不能同她细说,他寂寥地牵了下唇角,“这件事,我瞒了所有人,就连我身边近侍,也是仪王攻进禁中之后才知道真相的。”说罢想起一个好消息来,急着要告诉她,“官家准我留在上京了,安西四镇由兵马使和安抚使代为掌管,我在上京遥领大都护即可。京畿道的军务要整顿,官家全都交代了我,有朝一日四镇逢战事,我再赴边就是了,若没有战事,就领控鹤司和金吾卫的差事,不必再去边关守着了。”
明妆一听,高兴得几乎蹦起来,“真的?是真的么?我先前还想着,再有一个月你就要去陕州了,心里还十分不舍呢,没想到官家的恩典来得这么及时。”
他什么都没在意,只听清她说不舍,深知道小姑娘直白,没有那么多深意,可他听在耳里,品鉴出了另一种滋味。
抬眼望向她,灯下美人明艳,有殊胜之色。昨晚这个时候他还曾下决心,待事情大定过后,他想试试她对他的感情是否排斥,可是事到临头,明明她就在面前,他却又退缩了,害怕自己对大将军的真情实感,会因这小小私情变成另有所图。
而明妆这厢,一直在回忆仪王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她犹豫再三,观察再三,却始终没能从李判的言行中,窥出任何别样的情感。
是他藏得太深么?还是仪王在误导她?眼前的人自矜、端稳,连眼神都毫不逾矩,哪里能看出他对她有情。
有些失望,可见仪王到最后都在诓骗她。李判不应她,她就疑心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了,忙没话找话般打圆场,“你若不去陕州了,我想姚娘子心里也一定欢喜……仪王的后事,官家可说怎么办?”
李宣凛道:“谋逆的人,原该弃尸荒野才对,官家还是不忍心,让宰相韩直承办了。不过陵地进不去了,大约会找个僻静之地葬了吧!”说完还是有些唏嘘,“原本好好的人,为什么要作那么多的恶!如果贪欲少一些,也许能够平稳地度过一生。”
明妆也沉默下来,想起梅园那次初见仪王,他锦衣轻裘,撑着一把油纸伞,冰天雪地里淡淡一回眸,世上怕是很少有女子,能抵挡住这风华无两。可惜君本子都,奈何为贼,一步错步步错,慢慢就走到了这步田地,细说也很悲哀。
李宣凛见她垂着眼睫不说话,料想她大约也有些怅然,不是忘了父辈的仇恨,是感慨于一个年轻生命的消逝。
关于仪王临终前的那一声唤,他原本是想告诉她的,但话到嘴边又改了主意,说出来不过徒增烦恼罢了,不如不说。总之眼下大事已然,尽快回到以前吧,闺中岁月温软,她应当在花间徜徉,不该搅进朝堂的争斗中来。
于是重新整顿一下情绪,有意岔开了话题,“小娘子与高安郡王夫妇相熟吧?郡王夫人是你好友?”
明妆说是啊,“我与汤府有干亲,芝圆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先前因高安郡王的案子是仪王查办,我还担心会影响我与芝圆的感情,好在没有。”说罢迟疑地望了他一眼,“李判,你忽然提起他们……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