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2/3页)

大约是被关得太久,心中积怨也无处发泄,她竟对着师莲央这个并不相熟的官妓说起了心事。

更因激动,猛烈地咳嗽起来,肩胛也跟着颤抖,心里也攀升出强烈的恨意与悔意。

她恨他,恨他亲手杀了她的哥哥,让她记忆里那个疼爱她的哥哥再也回不来了。

更后悔,后悔她当初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苦心积虑地讨好他修补和他的兄妹关系,引狼入室。

如果能回到今年年初,她一定不要回建康……

屏风之后,薛稚泪水涟涟,以手撑地眼泪若骤雨滴落在榻上。

“可公主这样硬碰硬下去,吃亏的只会是你。”师莲央冷静地道。

“那又如何?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难道还要他好过吗?”薛稚的情绪有些失控。

“公主,为什么,不学着拿捏陛下呢?”

薛稚屏风后的脸木然如死灰。

又迟疑抬目:“你……”

师莲央这番话,可绝不是依着桓羡的意思来劝她。她究竟想做什么?

莲央妩媚一笑,继续说了下去:“是男人,就一定有软肋,男人都是贱骨头,你对他越好,他越不珍惜,你越不理他,他对你越起劲。公主现在不就处在这个阶段吧?又与陛下有青梅之谊,为什么,不试着拿捏他呢……”

“可他不是人,是怪物……”薛稚垂着秋水似的眸子,喃喃地说。

“但陛下喜欢您,在意您,他贪图您的爱,您的依恋,您就可以凭此拿捏他啊。”莲央道,微一停顿后又补充,“这些,可是您母亲当初教给我的。”

他真的喜欢她么?薛稚眉目怏怏,闻及末句,又怔愕看她:

“你……你认识我母亲?”

师莲央神色微敛,点点头,轻声吟唱起一首明显异于中原曲调的歌曲来。歌声轻柔,却听得薛稚泪流满面。

这是……她幼时母亲哄她入睡时惯常哼起的歌曲,但自后来母亲不要她了之后,她就再没有听人唱过了。

但这些并不足以打动她,薛稚冷静下来,问:“你告诉我这些,是想做什么。”

“莲央若说只是想帮公主,报答贺兰夫人的救命之恩,公主信么?”师莲央反问。

“我信。”薛稚眉目间冷静至极,“所以,我不想怀孕,你能帮我吗?倘若你能帮我这个忙,你要我帮你做什么都可以。”

她其实并没有相信师莲央,但她知道,教坊间为了不让官妓耽误接客会备下大量凉药。师莲央手里一定有这样的药。

桓羡让师莲央来教她,约莫是想她认命,但她绝不屈服,也绝不会让他好过。

他昨夜倒是提醒她了,距离上次镜湖之畔已经一个多月了,他如此密集地同她行房,就是为了让她有孕……若是将来已有却先被他发现,她就真的没有退路了!

所以她又一次问:“你会把脉吗?”

师莲央面露难色,微微点头。

——

师莲央其实并不怎么会把脉,但因生计,对女子怀孕的脉息尚算熟悉,故而连同女子初孕之症状细细地说与了她。

薛稚原先就在医书看过,得她点拨,记忆愈发深刻,将她所授全部记在了心间。

分别时,莲央又嘱咐她:

“打一巴掌,得给一颗甜枣。公主这样冷冰冰的,不施以些小甜头,又怎么骗得过陛下呢。”

她有些难为情:“我……我做不来那些事……”

师莲央是奉命而来的,自然也教了她一些床帏之事。她性子泼辣大胆,甚至教与薛稚怎样可以省力、又怎样事半功倍地享受,让男人来服务她,听得薛稚面红耳赤。

她是清白女儿家,之前委曲求全和他演那些深情款款的戏码就已是极限,实在做不来她口中那些勾栏作派。

“慢慢来吧。”莲央浅笑,“公主现在要做的,应是解除自身的困境。不能再这样一味地硬碰硬下去了。”

“陛下毕竟是陛下,对待旁人,他的耐心可没这么好的。”

桓羡是怎样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的,薛稚沉默点头。半晌又问:“你不是济阳江氏之女么?”

她有隐隐约约铱誮听过这位名噪京师的花魁的身世,但方才她自报家门时却说自己是自愿入籍。

“不是。”师莲央摇头,将自己的身世说与她,“我只是个,不折不扣的冒牌货罢了。”

“公主一定很瞧不起我吧。像我这样的人,为了吃饱饭,连身体都可以出卖。”

“不。”薛稚轻声否决,默了默又道,“你,很好。”

次日,莲央再进宫时,如约替她带来了可以延缓脉象的药丸。

药丸是藏在簪子里带进来的——她毕竟是个外人,天子不可能有多信任她,进出宫殿皆会被搜身。

师莲央走后,日落黄昏。薛稚端坐在屏风后,看着那粒黄豆大小的褐色药丸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