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第4/4页)
“我爹没有……我娘,她自个儿一直说自己心不好,但也不曾瞧见她有病症,只见她面色红润,腰腿利索,撵条狗能从后宅撵到外院去。”
“我们这种人家,阖家老小住一块,上下牙一碰就容易生龃龉。家里一有什么气不顺的事儿,我娘就捧着心口抹眼泪……我还当她是装模作样,跟我爹老夫老妻的还整这矫情……”
他是听过杜仲神通的,心慌意乱说了一串。
见周围人都忍不住露出促狭,盛公子停了口,岔开话又说。
“我上学时候浑过两年,挨过几顿打——打小,我爹每回想揍我,白天从不动手,都逮夜深人静的时候打,绝不让我娘看见,总怕我气着我娘……”
唐荼荼心一沉。
是了。想是遗传的毛病。
但凡开了这个头,一切症状仿佛都变得有迹可循了,盛公子愣愣坐在那儿,停不住话。
“我不像公孙他们几个精通武功,我只练过点粗浅拳脚,大夫以前说我心扑动快,老了怕是要患心疾,总说让我强心健体,我没当回事儿,不愿意吃那苦……平时也没什么症状,一到变天时候,总觉得胸口闷,一直到左边肩膀都不得劲,得抻抻肩膀,舒展两下才好。”
他说着话,手下的脉搏更快了,是紧张的。
杜仲温声道:“今后别喝浓茶,别喝酒,多走路多散步,少跑,打打太极,行房事别太频繁,烟花柳巷就别去了,日夜寝息要规律。”
“……不用喝什么药?”
盛公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前脚直当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后脚,杜仲居然只提点了这么几句。
“且不必吃,我给你写个禁忌方子。”
成鹊几人也大松一口气。
正巧此时,公孙景逸与和光听着信儿来了,几人热热闹闹去了边上说话。
唐荼荼挨着杜仲坐下,轻声问:“什么病?”
杜仲没回她,不敢分心,舔墨写完医案,又折叠放入医箱中,这才低声道:“说不好。他心上有点小毛病,不止是心律不齐,听胸音,心脏射血也是忽大忽小的,但又不像有淤堵。”
“心疾不好诊,不跑不跳、不发作之时,我找不准病灶。”
杜仲瞧了瞧唐荼荼,很淡一笑:“左右他们与姑娘是朋友,来得勤快,今后慢慢复诊罢。”
唐荼荼:“行。”
公孙几人说着话,又轰然热闹起来。
“茶花儿,哥哥几个这又是帮忙,又是送礼的,快天黑了,请我们吃饭去吧?”
“行啊,没……”唐荼荼笑着正要答应,不经意间,看见人群外负手而立的那位爷,被那道凉飕飕的目光勾缠上。
她把殿下给忘了!临到嘴边的“没问题”仨字立马变了调:“今儿不行,我有点事儿。”
“你能有什么事儿?谁不知你闲人一个,总不能是回家找你爹娘吃饭吧?”
这几人全是一副好相貌,华服在身,又把人衬得精神了三个度。
公孙景逸从小军屯里滚到大,那宽肩虎腰、结结实实腱子肉,与廿一有得一拼。
成鹊本家一家子文儒雅士,经史传家,弯眼一笑,就是风流蕴藉的韵致。
瑞家从商,盛家踩了一脚盐政,这二位论矜贵比前两人差了些,却也是锦绣窝里作养出来的。
最没分寸的公孙和光,照旧一顶玉冠把头发束得高高的,一身利落的劲装,不细看根本不知道是女孩儿,没骨头似的,一条胳膊搭在唐荼荼肩头上。
一二三四五,再加一个清清冷冷的杜仲,凑齐了环肥燕瘦,动静文武皆宜。
而这头,是一个相貌平—平—无—奇的中年人。
老气横秋,负手而立,换去那张脸,通身气质也合宜,这会儿不高兴了眉头一锁,那真是从头到脚不见一丝少年气。
满耳的“茶花儿”、“茶花儿”、“花儿花儿花儿”……天津人,儿化音拖着尾,唤得那叫一个俏皮又多情。
廿一往旁边侧了侧头,眼睁睁地看见殿下额角蹦了一下。
又蹦了一下。
蹦不停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