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第3/4页)
……
唐荼荼腿一抽蹬,醒了,望着床帐半天没缓过劲来。
她近来很少梦到末日之景,冷不丁地又做这样的梦,透着两分不吉。
想来想去,归咎于“我大概是在长个子”,做噩梦还腿抽抽,是在长个子吧?
县城里没那么多奢侈讲究,屋子底下没埋烟道,暖不了炕,只在屋角放一个炭炉。唐荼荼怕一氧化碳中毒,熄得早,这夜半三更醒来,失了温度,便怎么也睡不着了。
屋外听不着风声,她裹了件厚棉袄,去院里望了望月亮。
吱呀,隔壁屋的门也打开了,鬼鬼祟祟探出个脑袋来,唐荼荼转身回望,看见了芳草的脸。
这丫头犹犹豫豫问她:“姑娘今夜又要偷偷出门么?”
唐荼荼真诚脸:“真不是,我真的只是出来吹吹风。”
宅子不大,家里得紧着住,这间偏院只有大屋和旁边一间耳房,几个小丫头每晚围炉夜话,一唠嗑就是半宿,唐荼荼不愿那么多人挤占她晚上的思考时间,自己挑了耳房住。
这更成了她“夜里要偷偷出门”的罪证。
送走殿下的那天晚上,她踩着宵禁的点进了家门,家里差点急疯了,以三堂会审的阵仗审了她半天。
那个白天,唐荼荼是以“跟和光一起逛街”当借口出门的,谁知道和光那姑娘大中午就提着节礼过来了,想着礼多人不怪,跟哥哥公孙景逸一起送了人胜节的节礼过来。
两边一对话,唐荼荼立马露馅,爹娘问她一整天去哪儿了,唐荼荼含糊一会儿,不想糊弄他们,说“京城的一位朋友,来看看我”。
于是爹娘和珠珠那脸色立马五彩纷呈了,两分惊疑三分忧愁四分惆怅,还带了一分喜色,十分微妙。
——荼荼京城哪里有朋友唷,相熟的同龄人一只手能数得清,要是女孩儿来看她,直接领回家来作客就是了,值当她编个由头出去夜会的那必然是个男娃娃……
犹记离京那日,来跟荼荼道别的朋友也就那一位啊。
于是全家都猜对了来者是谁。再看丫头回来时红着眼睛,闷闷不乐说“朋友只呆了一日就走了”,摆明了是舍不得人家。
闺女大了,有心事了,唐老爷唐夫人一边唏嘘一边抹泪。
可那位二殿下那是皇子啊,思来想去处处不妥,老父母一宿没阖眼,又觉得这事儿不能搅合,只悄默声吩咐芳草把姑娘盯紧了,天黑绝对不准出门去,别的且走且看罢。
姑娘今儿夜半赏月,心事重重的,摆明了是为情所困——芳草想通这道理,走上前来,想以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劝劝姑娘,又怕点破了姑娘心意,惹姑娘羞臊,便把话说得含含糊糊。
“奴婢知道姑娘难受,但是姑娘想想,那样的人物,志向远大,要忙的事儿也多,如何能天天陪在姑娘身边呀?再说了,这别后重逢未必不美,人家不都说小别胜新婚么,等下回二殿下来了……”
唐荼荼眼皮跳了跳,这都什么跟什么。
芳草拿捏着语气讲着道理,才一步一步走近,借着月光看清姑娘眉眼时,她突然掩住口短促地“啊”了一声。
唐荼荼愣住:“怎么了?”
芳草惊骇地发起抖来,一脱口就带了哭腔:“姑娘你的眼睛……两只眼睛怎都出血了?”
五更天,冬天夜长,满城仍是寂静的。
杜仲提着药箱匆匆赶来,一进门,被满室通明的烛光灼得闭了闭眼。
等看清唐荼荼的样子,杜仲一蹙眉,戴上手套,推着唐荼荼的下颔线扭到一侧,他几乎没有俯身,上半身离得远远的,扒开她的眼皮看了看。
“头颅和面门可有受外伤?”
胶皮手套贴在脸上凉飕飕的,唐荼荼心里七上八下:“没有啊。”
杜仲又问:“最近三日吃了什么?二便正常么?可有伏案熬夜、过度用眼?”
“都没有啊。”唐荼荼眼睛涩得厉害,杜仲扒着她眼皮,叫她连眨眼都不能,眼皮扑簌着抖个不停,涩得更疼。
她仔细想了想:“是从前天夜里开始不舒服的,那晚上就觉得眼睛干涩了,昨儿前晌出门时照了照镜子,看见右眼冒出几条红血丝,我没当回事。”
杜仲眉头皱成团:“你是右眼先红,后染上左眼的?”
唐荼荼被他问得心惊肉跳的:“是这样……严重么?”
杜仲终于停下翻弄她眼皮的手,丢了胶皮手套入杂物篓,又去净了手。
他表情难看到了极点,吩咐院里仆妇:“今日谁与她说话了、靠近了,都去洗净手,拿沸水烫了毛巾擦一擦脸,等天亮后,所有的枕巾、被套、脸盆、杯碗,全烫洗一遍放到阳光下曝晒,近日绝不可揉眼睛。”
仆妇慌慌张张,全傻在当场。
唐荼荼有点听明白了:“我这是……红眼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