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第2/3页)

老大夫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盐水洗眼,从未听闻!谁家医书这么写过?”

他们两边争执起来,文人嚷架磨叽,又都不是博闻强识的厉害大夫,引经据典也东一句西一句的,成不了体系,两边说服力都不强。

唐荼荼走近扫了一眼,认出了最后一行寥寥几字。

生理盐水……

唐荼荼听杜仲念叨了三天,大概听懂了这病病理,再加上自己那点医学常识,懂了个七七八八。

急性结膜炎分细菌和病毒两种感染方式,远远不是上火那么简单。要是细菌感染,后世会用抗生素,病毒感染传染性更强,用生理盐水洗眼带走病原菌见效最快。

杜仲用着古经方,煎药内服配合外敷,还设置了对照组,已经做到了极致,却也不免对书上所说的“生理盐水”动了心思。

问题是,生理盐水怎么做出来?

眼看这群大夫一时半会儿吵不明白,唐荼荼揣着这问题往中院走。

新送进来的病人正在登记名册,人多,安静不到哪里去。大院里的病人都睡得不沉,早早醒了,站在窗前探头探脑地听外头动静。

天光晦暗,人人都关在屋子里,黑洞洞的透着点不吉。新送来的病人慌得手脚直抖,队伍站不齐整。

登记名册的人吆喝着:“排好队,上前来。”

“胡富贵,张莺,胡宝来,胡春喜,一家四口,家住……”

唐荼荼心一沉,出现聚集感染了。

那张病人分布图贴在院里,已经不是她手画的那一份了,原稿留在了县衙,年掌柜手下的影卫印着画了一份,红点不再零零散散的,而是成了星星点点的斑块。

前天晚上三十余例,昨日全天二十多,今儿这一早上送来的病人就有三十多个了。

有的双眼通红,有的一只眼里刚现血丝,这是赤眼病早期,病眼还没感染好眼,眼花流泪、视物模糊的症状还没表现出来。

病症轻的是个衣着锦绣的青年,被巡捕房的兵逮来,情绪暴躁。

“你们大夫在哪儿!老子没病!老子不过是吃了几天的羊肉,嘴生疮上火了,怎的把我抓这疫病所来,呸,晦气!我告儿你们,麻溜地给我放出去,衙门里有我家亲戚,再不放人,老子告儿你们!”

有人挑头,周围焦躁不安的病人忙开腔应和:“就是啊,怎么平白无故就抓人?”

“我搁家里好好地吃着饭,咣咣咣地敲门,瞧了我一眼就说要带走。我家兄弟不让,叫他们推一大跟头——那几个兵哪里是兵哟?跟土匪似的,噼里啪啦给我一通呲儿,说我不识大体不顾大局,拧了手给我抓这儿来了。”

人群中嚷成一片。

唐荼荼上前几步,问公孙家一个脸熟的仆役:“怎么回事?”

那人往她这边凑了凑,掩着口要悄声说话。唐荼荼忙往后躲:“您离我远点说,没事,我能听着。”

公孙家那仆役一愣:“嗐,忘了姑娘染疫了。”

又退后一步把帷帽戴上,压低嗓子说:“告示已经贴遍县城了,镇上还好点,有民兵帮衬着,筛查起来也快——可查到了那些村里头,忒要命,各村里长没几个管事儿的,敷衍塞责,还提前吩咐染了病的村民藏起来应付搜查,这不是胡来嘛!”

“村里那么些破屋烂院,往里边一藏,谁能逮出来?巡捕房只能拿着名籍册一户一户地算人头,查住了,人家也不听话跟着走啊,两边抓扯几下,就闹出了这乱子。”

“把大少爷和四姑娘气的,没法儿了,回去找大人,想要大人批个拘捕令……”

唐荼荼一激灵:“不行!绝对不行。”

集中隔离,本就是容易引起民愤的事,拘捕令一下,这事儿性质就变了。

“哎唷你怎么打人啊!”

场中的争执已经变成拳脚冲突了,青年力气不大,脾气却厉害,扯着一个医士就打,几个捕快连忙冲上前摁住他。

周围医士年纪都小,看诊的抓药的全躲得远远的,只杜仲一人起身,戴着手套扒着那男人眼皮瞧了瞧,给他确了诊。

“分到轻症屋罢。”

“庸医害人!”

那青年一蹦三尺高,脸红脖子粗,扯着嗓门招呼周围:“大伙儿都睁大眼睛看看呐,看看这群狗奴才身上的字儿!巡捕房是什么地儿啊,抓贼抓偷儿的,什么时候轮着巡捕房抓病人了!”

“就算老子得病,你把老子往医馆送啊!给我抓起来关个屋,吃喝拉撒都在里头,这不是害人是什么?还红眼,好好的人怎么就全红了眼,我看是你们官商勾结搞邪术!”

大院屋里屋外的病人,全被他这通嚷嚷给震住了。

张捕头一声厉喝:“拿下他!”

那青年一个劲儿地挣,嘴里骂骂咧咧“县衙有人”,还是被捕快拧了手带走了,听得周围百姓噤声不语,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