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第2/4页)

崇州战场上初次交手,他以为他胜了,此后谢征便是他的手下败将。

直至如今,他方才明白自己当时的天真。

他甚至有一种预感,他或许会死在谢征手上。

这种预感像是心头蒙了一层雾霭,让他一日胜过一日阴沉,这些日子他都只把自己关在书房。

他需要冷静,只要找到牵制谢征的点和他突然攻城目的,他总能找到应对之法的。

随元青沉沉闭上眼。

屋外有脚步声在哆哆嗦嗦地靠近。

随元青掀开眸子时,少女受惊,吓得险些打翻了捧在手中的那一碟糕点。

她抖着手把那一碟卖相精致的点心放在了矮几前,颤声道:“是我,表哥。”

深闺里娇养出的女子,一张小脸只有巴掌大,肤质细腻如凝脂,杏子似的一双眼里,泪光点点,怯生生的,只让人想到雨打梨花四字。

随元青眯了眯眸子,这是一种和他遇到的那只野猫全然不同的美,野猫性子大得很,会抓会挠,会咬人。

眼前的女子,却像是一朵在雨露中颤巍巍绽放的娇花,只等人采撷。

她太娇弱了些,仿佛旁人对她做什么都可以,而她也全然无力反抗,便是反抗,大抵也只是用那双水汪汪的眼望着欺辱她的人无声落泪。

随元青抬手扼住她下颚的时候,她整个人都颤了颤,有些慌乱地抓起盘子里一块精致的糕点要喂给他吃:“母亲说……说表哥这些日子为了守住康城殚精竭虑,让厨房做了些点心,叫我拿过来。”

随元青没张嘴,望着眼前这张娇美的容颜,漫不经心般问:“表妹抖得这般厉害,是在怕什么?”

女子慌乱摇头。

随元青松了钳制住她下颚的手,拿起她要喂给自己的那块糕点看了看,突然笑了笑,反喂去女子唇边,道:“我不喜甜食,还是表妹吃。”

女子脸色顿时煞白了几分,只一味摇头:“我……我也不喜的。”

随元青捏着糕点,垂首时嘴角依然还挂着笑,神情却极度阴翳,低声问:“为什么?”

女子心性终是不敌他,很快崩溃大哭起来,道:“表哥你快逃吧,父亲听说武安侯亲自在城门前叫阵,怕城破后刘家被满门抄斩,才让厨房做了这有毒的点心,准备毒死你后割了你人头,拿去城门口献降。”

随元青便咧了咧嘴,脸上笑容更大了些,他说:“这样啊。”

言罢竟是直接从剑架上取了剑便出门去了。

燕军攻城,城内主要兵力都在四大城门处,留守在城主府的不过数百家兵。

女子以为随元青提了剑是要逃出府去了,手脚发软地走出书房,心中惶惶正不知怎么回去复命,却听得前厅一片鬼哭狼嚎的哭喊声。

她心中一惊,挽在臂弯里的轻纱掉落在地也顾不上捡,拎着裙摆疾步往哭声来源处跑去,一进前厅,瞧见满屋子的死人,她险些没两眼一翻当场晕过去。

看到自己父母都倒在血泊中时,她脱力跌坐在地,极致的悲伤和恐惧让她连哭都哭不出来,只有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许久才缓过这股劲儿,悲喊出声:“爹——娘——”

她看恶鬼一般看向剑身上还滴落着粘稠鲜血,立在大厅中央的随元青,哽咽得不成调:“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爹娘?以你的功夫,你能逃出去的,你逃出城主府不就好了……”

随元青冷眼看着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的娇弱女子,扯了扯唇角。

他这个表妹,也不知是被养得太天真,还是纯粹太蠢。

亦或者,刘家深知权贵们娶妻只会娶那等世家精心培养用来做宗妇的贵女,而收个美人,当然得温柔小意、心思单纯才好,所以才把家中女儿养成了这副柔弱可欺的模样。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眼前这个女子,也早早地就是个家族弃子了。

可怜见地,她还替那随时打算把她当个玩意送人的父母哭成这副模样。

他在她跟前半蹲下,用沾血的手碰了碰她的脸,反问她:“他们都要拿我人头去献降了,我为何不能杀他们?”

刘婉儿雪腮上沾了他的血指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长睫煽动着,眼泪簌簌直掉,愈显娇弱可怜。

她是极好看的,天底下的男人,怕是没人不会对这样的美人软下心肠来。

但随元青不知怎地,忽然就想起樊长玉往他身上扎刀时那个冷漠又狠厉的眼神来。

从前他也是喜欢刘婉儿这类美人的,乖巧,怜弱,像是一株藤蔓,离了树就只能枯死掉,所以只能竭尽全力地攀附着他。

可这样的美人见得多了,他几乎想不起谁是谁的脸,一样的性子,一样的娇怜,身边多了谁少了谁,他都不一定记得。

权贵们对这类美人,争的无非也是最貌美的那一个,但红颜总是易老的,不过三五年,又有新的、嫩得跟水葱一样的美人们重新进入权贵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