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零章 斗角(第2/2页)
宋知春知道自己长得至多只能算是清秀,难得这位徐氏眼睛都不眨地说出这番奉承话来,于是装作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妇人微微一笑默然不语,却在无意当中侧头看见那位唐小姐扯了手绢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家丈夫。忽地好似察觉了这边的目光,那唐小姐抬头就和宋知春的视线撞个正着,脸就突然红了起来,慢慢地挪着步子躲到了众人的身后。
宋知春眯了眯眼睛,哼,君子端方,淑女好逑哇!
这时,顾嬷嬷正好把珍哥抱了过来。宋知春上前接过女儿,一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婴孩的身上。唐天全夫妻伸过脑袋细细打量了一回,见她眉目宛然皮肤皙白,不由赞道:“听说你得了女儿,也不请我们这般兄弟帮你乐呵一下!今日才见着了这个小囡囡,长得可真是精神!”
说完解下身上带着的一块花开富贵和田白玉佩放在珍哥的身上,徐氏见了也忙摘了手上的嵌玛瑙银圆镯戴在珍哥的手上,笑道:“不意今日碰见了小侄女,身上没甚好东西,好在我们都在广州城里头,日后再见了我把见面礼一并补上!”
唐天全是傅满仓在生意场上结识的,两人年岁虽相差十来岁,可是难得志趣相似脾性相投,南边贩丝绸北边贩皮货,常来常往地就以兄弟相称。傅满仓待人热忱,唐天全为人圆滑,俩人在一起倒是珠联璧合,很做了几回大生意。这回也是唐天全力相邀,加上自己深思熟虑实地考察细致后,傅满仓才放弃了在江南的生意,带了全部的身家到广州打拼。
看着妇人们在一边逗弄孩子,唐天全拉了傅满仓在一边细声嘀咕:“怎么样,货出手没有,算出来得利多少?”
两人这次一同出海远至南婆罗洲,随带的货物虽略有差异但是大致相同。区别的是唐天全是一路售卖所携带的茶叶瓷器,又一路进了些当地土人的特产。而傅满仓直至终点才寻摸到一个金发碧眼的夷邦人,一顿餐饭后那夷人一开口就把他所带货物全部吃下。
等到要交割谈好的银钱时,傅满仓无意间发现那个夷邦人似乎是某个更远小番邦的王族子弟,随身带来了甚多他们那里出产的手工打造之物件,件件堪称奇珍异宝精美绝伦。那夷邦人也是想到远处售卖这些东西的,傅满仓见猎心喜却丝毫不动声色,一番手脚比划连压带砍,竟然说动那人把两边的货物相互一换,最终以货易货地把生意讲成了。
虽然不知那番邦王族的货物到底价值几何,但是以唐天全对傅满仓的认识,绝对是狠狠地赚了一笔。加上回途上,傅满仓又收罗了些轻便贵重的香料,或是异域的象牙犀角,这些东西不但携带轻巧而且在广州城都不愁销路。唐天全颇为后悔,当初应该听劝,不该把银钱砸在那些南洋的土产上,结果遇到真正的好东西时手头竟没了银子,真是徒呼奈何?
看了天色已近三更了,游人渐渐散了。唐天全和傅满仓约了时间一同吃早茶便相揖作别。宋知春特别留意那唐小姐临走时果然隐晦地又望了丈夫一眼,可细看丈夫却毫未察觉。心下暗笑,真是神女有情襄王无意,决定不向丈夫说破此事。
晚上,闹腾了一晚的珍哥合眼睡了,傅氏夫妻搂了女儿的小竹床坐在月色下。树从下不时传来不知名小虫的低鸣,两人慢慢地抿着酒水,时不时地望向彼此一眼,觉得此时人间天上也不外如是。
唐天娇张大抹了香脂的樱唇,望着眼前从来没有还过嘴任自己吵骂的丈夫仿佛不认识一样,半响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话,一时又气又羞脸上赤红似血。大怒道:“我自嫁入你家从来都是恪守妇道,大门都未出过几回,你怎可将我与那……傅老爷牵扯在一处,休要坏了人家的名声,辱没我的清白!”
毕又庭懒洋洋地站起身子,拿起桌上绘了八仙祝寿图的茶壶倒了一杯水,方道:“你又心急什么,说你心上人的不是你心疼了?我知道,当年你想嫁的人是他不是我,这几年看他的日子越发红火,而我没有考中举人,至今还是个乡间的穷酸秀才,你是不是心头越发的着恼?”
唐天娇脑子一轰,昔年不顾廉耻心仪已有了家室的傅满仓之事,一直是她内心的隐秘,除了几个家里人并无人知晓,丈夫又是从何处得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