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3/4页)

“不要。”

李羡鱼自己通红的小脸埋进枕头里,语声从里头传来,透着慌乱与心虚:“月见,我什么也没瞧见。”

“瞧见什么?”月见不解。

李羡鱼却不答话了。

她在锦被里翻了个面,捂着滚烫的脸想——

等明日,她一定要在披香殿里立一条新的规矩。

不穿好衣裳,不许给人开门。

*

夜阑人睡,偏房的榻上空荡无人。

少年盘膝坐在偏房的横梁上,脊背抵着坚硬的脊瓜柱,羽睫低垂密闭,骨节分明的手中却依旧紧握着那柄弯刀,半点不曾松懈。

远处的滴水更漏轻微响着,不知敲过了几更。

一阵急促足音骤然传来,将梁上的少年惊醒。

临渊豁然睁眼,握紧了始终束在腰畔的弯刀,跃下横梁。

配房内灯烛已熄,临渊踏着银白月色行至窗畔。

隔着一道半掩的支摘窗,他看见远处的游廊上有灯火亮起。

数名青衣宫娥手提风灯,簇拥着李羡鱼匆匆而来。

此刻,她的面上终于恢复了柔白的本色,只是形容却比方才落荒而逃时更为狼狈些。

乌缎似的长发散在身后,精致的兔绒斗篷底下却露出寝衣一角,足上未着罗袜,只胡乱趿了双云白色的软底睡鞋,像是刚自榻上起身。

她的步履急急,往东偏殿的方向而去。

临渊淡淡垂眼。

他还记得李羡鱼与他说过的话。

东偏殿里,不让住人。

还有,她既不麻烦,也绝不乱跑。

而她此刻的行径,与她说过的话,背道而驰。

临渊皱眉。

片刻的思量后,他越过长窗,飞身跟上。

夜色浓沉。

少年的身影于廊庑上掠过,似一道浅灰色的影子,淡而无声。

他在夜色中穿行,不远不近地跟随着李羡鱼的队伍,直至宫人们终于在一座偏殿跟前停步。

半旧的殿门‘吱呀’一声打开,两名宫娥匆匆迎上前来,语声慌乱。

“公主,您快过去看看吧。”

“今日不知为何,发作的却比往日还要厉害。奴婢们将往日的法子都用了,也不见好。”

李羡鱼闻言焦急,接过宫娥手里的宫灯往殿内小跑:“我这便过去。你们快去将之前顾太医开的方子熬上,药好了立时送进来。”

随着她转过照壁,宫娥们又迅速将殿门合拢,动作急促得像是在掩藏些什么。

只是她们关得住殿门,却挡不住殿内传来的声响。

他听见了殿宇深处女子声嘶力竭的哭喊。

听见了寝殿中的摆件因她的挣扎而一件一件砸落到地上的闷响。

每一道声响,在静夜中听来,皆是如此的惊心动魄。

少年的神情仍是漠然。

他半坐在道旁繁茂的凤凰树上,看着李羡鱼的背影,修长的手指无声地叩着腰间弯刀。

要跟进去吗?

他问自己。

他隐约能够猜到,殿内藏着一个秘密。

李羡鱼的秘密。

但是旋即,他又想起了方才在配房前,李羡鱼的神情。

莹白月色下,少女连耳缘都红透,头也不敢抬地落荒而逃。

像是受了他多大的委屈。

临渊的指尖微顿。

……还是算了。

他本就不是多管闲事之人。

更没有欺负人的嗜好。

于是少年重新在高树上坐下,背倚着树干,微阖上眼,静静等着李羡鱼自殿内回返。

东偏殿内的喧嚣声持续了足足小半个时辰,直至离去的宫娥从膳房赶来,送入一碗漆黑的汤药,其中的声响才渐渐歇下。

紧闭的殿门再度开启。

临渊垂眼,望见李羡鱼与侍女一同自殿内行出。

她以手掩口,倦倦地打了个呵欠,小声问身旁的侍女:“竹瓷,什么时辰了?”

“快到三更天了。”竹瓷伸手替她拢好身上的兔绒斗篷,眸光轻颤了颤,似有些欲言又止:“夜深露重,奴婢带您回寝殿里歇下吧。”

李羡鱼轻眨了眨眼,侧首看向她。

她总觉得,竹瓷今日有些不大对劲。

先是与月见换了值,后来又寻了个理由换了回来。

当值的时候,却一直是神思不属的模样,像是藏着心事。

于是她问道:“竹瓷,你是有话要与我说么?”

竹瓷被说中心思,面色愈发的白了。

她终于开口:“公主……您真要将人留下吗?”

李羡鱼微微一愣,稍顷才反应过来,竹瓷说的是临渊。

一时间,她又想起方才配房前的情形。

面上顿时一烫,忙侧过脸去,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她小声:“我都与他说好了的。”

竹瓷握紧了她的袖口:“公主,你可还记得白日里的情形……他杀起人来的模样,熟稔的像是不知做了多少次。您留这样一个人在身旁,若是他起了歹心,可怎么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