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2/4页)

那他为什么还要再巴巴地去乞求施舍,把心掏出来求她收下。

其实自赵璟登基,立后之请便从未息止。

有的时候,他甚至很享受地看着那些人为了中宫之位,而机关算计,而勾心斗角,你看,你萧鱼郦不想要的东西,多少人愿意豁出性命去争去抢。

可当真要赵璟从那些人里选一个出来做他的皇后,他又真心觉得谁都不配。

他自筑牢笼,把自己困在了鬼蜮之间,受尽酷刑煎熬而不得救赎。

赵璟闭上眼,吐出一口浊气,心道:也罢也罢,我也真的是累了。

鱼郦从书房里出来,顺着游廊前行,看见一间半敞着窗牖的耳房,到处都灰扑扑的,唯有直棂窗前摆着一面铜镜,磨得晶光水亮。

她对着那面铜镜,试着咧嘴微笑。

要让赵璟相信她是真心的,首先得会笑,不然如方才在书房里,冷着张脸,失魂落魄,凭他的精明劲儿不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女子的笑靥有百般学问,柔弱的,妩媚的,委屈的……从前祖母总是训她,笑得时候没个分寸,总是不小心就把牙露出来,白晃晃的,像只兔子。

她为这事还特意问过赵璟,赵璟端详了她数息,一本正经道:“窈窈,你以后高兴的时候笑,不高兴的时候就不要笑,只要不是强颜欢笑,那你怎么样都是好看的。”

鱼郦对着铜镜抬手挑她的眼角,笑得腮颊僵硬,还是不怎么令人满意,反倒生出几分鬼魅画皮的阴悚。

宁棋酒在身后抱臂看了她许久,搞不清她在干什么,终于忍不住开口:“我以为萧姑娘早就离开上京,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囿于深闱。”

鱼郦淡淡道:“去哪里呢?天大地大,也并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去找成王啊。”宁棋酒道:“成王李翼起兵造反,打得是光复前周的旗号,那些前朝余……前朝旧人定是都环绕于他身侧,大军浩浩荡荡自蜀一路北上,姑娘是为明德帝报仇的功臣,去了成王的军营,定会被奉为上宾的。”

鱼郦皱眉,成王为什么要造反?赵魏兵强马壮,从前盘踞中原奉为王朝正统的大周都不是对手,如今国朝覆灭,仅靠几个残兵游勇又有何胜算?

他造反容易,等来日被镇压被擒,又不知有多少前朝旧人会受到牵连。

蒙晔呢,他为什么不劝阻?

鱼郦心头凝重,她想到了另外一件棘手的事。

成王生母是胡姬,前周旧吏迂腐,奉行儒法,并不会认他为正统。若是被成王知道雍明还活着,一定会拿雍明做旗,到时候雍明可真就卷入纷争,再不得脱身了。

可是到如今,宁棋酒口中造反的还是大周成王,而非雍明太子,那就说明成王李翼还不知道雍明活着。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李翼与蒙晔意见相左,未达成统一,所以蒙晔向李翼隐瞒了雍明还活着的事。

鱼郦思来想去,只有这一种解释。

她不禁蹙眉,原本就已至穷途,还旁生心思,各有各的算计,还不知来日该如何。

她陷入忧虑,宁棋酒只当她高傲不语,故意刺激:“戎狄的月昙公主还在京中,本来这两国联姻无需太着急,但偏偏成王造反,所以啊,同戎狄结盟就成了当务之急。那公主本来是要许给越王的,越王死了,放眼望去,能与她相配也就只剩下官家了。”

鱼郦还未做出反应,便听一阵疾疾的足音由远及近,赵璟撇下一句“你胡说什么”,便拉起鱼郦走。

正值深秋,迎面刮来一阵风,裹挟着落叶与寒凉,赵璟掀开鹤氅挡在鱼郦面前,直到这风渐渐停了,他嫌她走得慢,把她拦腰抱起快步塞进马车里。

马车里有炭盆,有手炉,还有一只悬在窗帷上的葡萄花鸟银香囊。一进去,香喷喷的热气迎面扑来,熏得鱼郦打了个呵欠。

赵璟把她揽过来,让她枕自己的膝,把鹤氅脱下给她盖上,温声说:“睡吧,睡醒我们就回家了。”

回家。

鱼郦细细品咂这两个字,无端品出一丝悲凉。

她乖乖闭上眼,在颠簸中酣然入梦,等醒来时,她已经躺在崇政殿里的那张龙凤拔步床上,暮色四沉,床尾亮着一盏灯,赵璟坐在床边看她。

鱼郦挣扎着坐起来,赵璟端来一碗热腾腾的杏仁冰糖羹让她喝。

她从碗沿啜饮,赵璟一直等她喝完,才道:“窈窈,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鱼郦对着他笑,她不知道自己笑得怎么样,只知赵璟并没有因为她的笑而现出半分欢喜,他定定凝着她的面,末了,甚至还把目光移开,“你现在说,一切都可以商量,过了今天,就由不得你了。”

说什么呢?鱼郦想了许久,还是想不出来。她勾起赵璟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像一朵饱经霜雪摧折的小花寻求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