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星霜(第2/3页)
“陆行之,嫣嫣呢?”翁星喘气很急,一手扶着围墙,仍是不敢相信这个消息。
“我问你,嫣嫣呢!说话啊。”翁星抓住他手臂,像溺水的人抓住岸边最后一株稻草。
她衣服都没穿得整齐,只是一件短袖白T,踩着凉高跟,系带没系紧,嘴唇因缺水而微微干裂,医院走廊冰冷,偶有穿堂风拂过,细碎的刘海贴在她的脸上,显得急促而羸弱。
“我不知道。”陆行之痛苦地捂住头,声音沙哑至极,“我不知道。”
他闭上眼,眼角湿润了一块,有温热流过。
太混乱了,一切都太混乱了。
“她脖子上的伤疤,原来也是她打的。”
怔怔的,翁星腿有些软,一下子坐到石椅上,直直的看着走廊尽头手术室门上显示屏上亮着的“手术中”字样。
颈部受伤,几近割喉,简直荒谬。
宋柳酒精重度中毒,已经到影响神经的地步,这些年她一直有犯病起来就疯疯癫癫的毛病。
打砸家具,在那阴暗潮湿的地下室租房里,拿着刀对她唯一的女儿哭吼,她受够这么痛苦折磨的生活了,头痛欲裂,她发了疯地一样弯腰摸过房间里每一个角落找酒喝。
司唯嫣独自一个人生活,制服不了她,在某一次和她起争执的时候,眼睁睁让她拿着开水壶砸过来,烫伤了脖子往下到锁骨的大片皮肤。
雪白的肌肤瞬间变红,然后起了一片血泡,灼伤的疼痛传来,皮肤黏腻一撕就开,能看得见内里的血肉,剧痛无比,司唯嫣偏着头,声带嘶哑得说不出话,她看着宋柳,不说话只是从眼睛里一直掉眼泪。
银色水壶砸落在地,玻璃内胆碎了一点,夹杂着血色,一摊一摊流散开来,在这昏暗的空间里,溢散开铁锈一般的血腥味。
血肉腐烂,沸腾冒泡,入骨髓一般的疼。
宋柳看见她这样,立刻慌了,理智渐渐回笼,又惊又怕哭着去拿冰水给她敷伤口。
软而流动的水流隔着脖颈烂掉的皮肤贴着血肉,凉,却消不下去一丝灼烧的感觉,来回挪动,动与不动都疼。
“囡囡,囡囡……对不起,你疼吗?”
“是妈妈的错……我……我控制不住,我难受……我想死……”咸湿的眼泪落在伤口上,疼痛更加一层。
“囡囡……”为什么他们永远要过这样穷困潦倒,东躲西藏,暗无天日的日子。
明明,明明曾经,她也风光无两,带着自己比旁人漂亮千倍万倍的女儿是所有人都喜欢的存在。
可因为,段幼曼和周维豪,她们又重新坠回黑暗,过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
她酗酒更厉害,就算知道自己再这样下去会死,可还是控制不住,就算自己已经成为自己女儿的累赘,成为了和她曾经最讨厌的男人司建平一般的模样。
疼痛让人清醒,也让人绝望。
司唯嫣睁着眼,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不敢触碰不敢去看脖子上触目惊心的烫伤伤痕,她直勾勾的看着宋柳,声带嘶哑,“是不是要我把这副你给的身体还给你才肯结束。”
“是不是?母亲!”
眼里流出滚烫的泪滴,每落在伤口上一次,疼痛就加剧一分。
宋柳惊惧着惊恐着,忍着病痛和心痛,伸手想去抱她,手忙脚乱,找电话打急救电话,她也爱自己的女儿,曾希望她永远是一个小公主。
可,一切都改变了,无可挽回。
司唯嫣被送到医院,那次烫伤之后,脖子上留下一大块丑陋狰狞的烫伤疤痕,宋柳也的确听话了一段时间,配合吃药,没怎么再犯病发过疯。
可自从近两年周维豪从东南亚回来,搭上了白氏,又开始在榆海公众面前活动,登上商业杂志头版,成为功成名就年轻有为的企业家后,宋柳又开始偷偷背着她喝酒。
等发现那天,司唯嫣已经劝不动她,也救不了她,每次在她犯病时,只能眼睁睁看她发疯,毁坏一切她曾不辞辛劳,精心细致搭建起来可以遮蔽一方风雨的简陋的家。
陷入泥沼,无法抽身。
而这一个月,周维豪砸店,她们搬进翁星找的公寓,宋柳犯病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直到昨晚凌晨。
陆行之回去,他在这间公寓附近找了间廉租房,在潮湿得能闻见泥土腥臭味和老鼠蜘蛛四处爬行的房间里,握着他曾收藏的唯一一张与她合照的照片发呆。
她求他放过她,求他别再找她,求他别打扰她,求他别再进入她的生活。
一切都变得这样糟。
而照片上的少年少女年轻的面庞却永远鲜艳明媚。
那是她说让他请客吃饭,他笑着答应好一起在周末的饭店里拍了一张照片。
少女穿着制服衬衫短裙,长发用明黄色的蝴蝶结绑起来,手里拿着一个香草味的甜筒在吃,在摄像师拿了镜头进来时惊讶又带着笑地看向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