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第3/5页)
“我知道我无法给你提供一间公爵夫人式的客厅。”彼得生气地朝着他喊。
汤姆转了一下店门上的把手,走了进来。世上再没有什么事比怀疑他变得骄傲而想同老朋友断绝关系更让他生气的了。九个小捣蛋鬼任性地抱着他那湿漉漉的膝盖,汤姆撒了一把铜币才使他们散开。彼得特意走到楼梯口来迎接他,深情而又敬慕地与他握手,然后把他引入了克劳夫人的卧室。
“汤姆,请不要介意刚才我所说的话。我是个普通男人,我总会说出最极端的话!但请你相信我,汤姆,有时我说出的话是无心的,”彼得略带顽皮地说。他强装出笑容以掩饰先前的不快。“我猜你一定认识坎特科特这位诗人吧?”
“哦,我们当然认识。汤姆,近来可好?”诗人说,“最近还看《纽波克先驱报》吗?看到它我就会回忆起过去那段好日子,你呢?”
“和你差不多,”汤姆说,“我非常希望能回到那个时候。”
“一派胡言,可别再这么说了,”彼得忧虑地说。“看看你为那些工人做的好事吧!看看你帮他们解决了多少问题!汤姆,请别浪费了你的天赋。千万别再产生那种回到排字车间的想法了!体力劳动就留给我们这些没有天赋的普通人来做吧,我们是那种只要能应付日常生活(只知道自己没有灵魂,得不到永生)除了自己和妻子儿女,什么人都顾不上的男人。但像你和坎特科特这样的人——你们如果再拘泥于家长里短的事那就不好了。我并不认为坎特科特的哲学对大众会有什么价值,美对于那些不愁吃穿的人来说可能非常有价值,但我只要实实在在地过日子。莫特莱克,你是来向我收钱的吧!我知道我捐献给工人基金会的钱实在太少了,但我现在确实没钱给你。老天可以给我证明,也只有他老人家才能洞悉世间的是非曲直。汤姆,你给我们工人带来了真正有用的东西,那才是这个世界最需要的东西啊!”
“苏格拉底曾说过有用的一定也是美丽的,”丹齐尔说。
“可能吧,”彼得说,“但美丽的不一定是有用的。”
“一派胡言!”丹齐尔说!“杰茜——我的意思是戴蒙德小姐又怎么样?她和你在某些方面有点相像。她总是让我想起格雷斯·达林。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已经死了!”汤姆唐突地说。
“什么?”丹齐尔的脸突然变得像圣诞节游行花车上的木偶一样煞白。
“报纸上不是都登了嘛,”汤姆说。“到处都写着她和那艘救生艇的事。”
“你说的是格雷斯夫人啊!”丹齐尔明显松了口气。“我说的是戴蒙德小姐。”
“你用不着对她这么感兴趣,”汤姆不友好地说,“她也不喜欢别人这样。啊,雨停了。我该走了。”
“别着急,汤姆,再呆会儿吧!”彼得祈求道。
“我经常在报上看到你的事迹,但却很少看到你。我现在没空去听你的演说。但我确实该让自己休息一下。你下一次登台演讲是什么时候?”
“哦,我几乎每天都要去演讲,”汤姆浅浅地笑了一下,“不过下一次对公众的演讲安排在一月二十一日,那天死去的康斯坦特先生的肖像将在弓区工人假日俱乐部揭幕。俱乐部管事的人已经邀请了格拉斯顿和其他一些大人物出席。我真希望格拉斯顿能够接受这份邀请。我们只有在这种非政治性的集会上才能同台演讲,这在以前是完全不可能的。”
他在憧憬中忘却了失落和怒气,谈吐也比先前更有生气了。
“不。汤姆,我可不希望看到那一幕,”彼得说,“格拉斯顿是个笃信《圣经》的卫道士,他认为君主制是不可动摇的。他是激进分子的头目,非常具有危险性。他的眼中只有王权,我才不愿意你和这样的人同台演讲呢!”
“坎特科特先生!”克劳夫人的声音打断了这番激烈的辩论。“有位‘绅士’来拜访你。”说到“绅士”的时候,克劳夫人的语调里仿佛有种轻飘飘的得意劲儿,高兴得好像拿到了一周的租金。汤姆进来的时候,正争论不休的克劳先生和坎特科特已经离开了窗前,并没有注意到紧跟其后的另一位来访者。这位来访者在把来意说明之前,耐心地倾听了克劳夫人的一番唠叨。
“坎特科特,如果是你的朋友就让他上来吧,”彼得说。丹齐尔看见了温普,但他并不确定温普到底算不算是他的朋友,他也不愿单独面对温普。“莫特莱克在楼上,”他对温普说,“你想上楼来见见他吗?”
温普本打算只和丹齐尔谈谈,但他对丹齐尔的提议并没有反对,像先前莫特莱克一样艰难地穿过九个小家伙组成的地雷阵进入了克劳夫人的卧室。房间里出现了一个奇特的组合。他原本没指望在假日能碰上几个人,但他并不希望浪费宝贵的调查时间。格罗德曼今天是不是也在调查呢?幸运的是,丹齐尔提出了让他上楼的建议,这样他就不必担心莫特莱克会对他有所防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