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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斯特莱克正为他所瞄到的罗宾震惊不已。他从来没见她脸色如此苍白,眼睛如此红肿。他在自己的桌边坐下,急切地想要听尚克尔带来的关于惠特克的消息,但心中还是忍不住想:那个混蛋对她做了什么?短短一瞬间,斯特莱克想痛揍马修一拳,并为此感到快意。他随即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尚克尔身上。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本森?”尚克尔问道,斜坐到对面的椅子里,开心地打着响指。他从少年时起就有这个习惯,斯特莱克同情那些想纠正他的人。

“累了,”斯特莱克说,“刚从苏格兰回来两小时。”

“我从来没去过苏格兰。”尚克尔说。

斯特莱克怀疑他这辈子是否离开过伦敦。

“有什么消息?”

“他还在,”尚克尔说,不再打响指,从兜里掏出一包梅费尔,没问斯特莱克的意见,就用廉价打火机点着一支。斯特莱克在心里耸了一下肩,掏出自己的本森—赫奇牌香烟,向他借了个火。“我见过他的上线。那家伙说他在卡特福德。”

“他离开哈克尼了?”

“显然,除非他留了个克隆人假扮自己,本森。我可没查过他的克隆人。你再付一倍钱,我就给你查查去。”

斯特莱克觉得好笑,嗤了一声。不能小瞧尚克尔。他看起来像个重度吸毒者,总是动个不停的样子经常会让熟人都误以为他吸高了。实际上,他比许多下班后的企业家还敏锐、清醒,虽然本质上是个无可救药的罪犯。

“知道地址吗?”斯特莱克问,拿了本笔记本给他。

“还没有。”尚克尔说。

“他有工作吗?”

“他自称是什么金属乐队的演出经理。”

“但是?”

“拉皮条呢。”尚克尔实事求是地说。

有人敲门。

“有人想喝咖啡吗?”罗宾问。斯特莱克看得出,她故意把脸藏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斯特莱克望向她的左手:订婚戒指没了。

“谢了,”尚克尔说,“两袋糖。”

“我喝茶就行,谢谢。”斯特莱克说,看着她转身离开,一手探进抽屉里,摸出从德国某个酒吧偷来的锡烟灰缸。他把烟灰缸放到桌上,推向尚克尔,免得他把烟灰弹到地上。

“你怎么知道他在拉皮条?”

“我认识的人见过他和‘铜钉’在一起。”尚克尔说。斯特莱克知道这个伦敦俗语:“铜钉”就是妓女。“他说惠特克跟那姑娘一起生活。年纪很小,勉强合法。”

“哦。”斯特莱克说。

他当调查员时,从各种角度与卖淫者打过交道,但这次不一样:这是他的前继父,他母亲曾经爱过、崇拜过、给他生过孩子的男人。他几乎又能闻到惠特克的气味:那些脏兮兮的衣服,野兽般的臭气。

“卡特福德。”他重复。

“对。你要是希望,我可以再问问看,”尚克尔说,不理会面前的烟灰缸,还是把烟灰弹到地上,“你愿意出多少,本森?”

他们讨价还价一会儿,态度和气,但两方心底都清楚,有钱才能办事。罗宾端来咖啡和茶。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时,她看起来憔悴极了。

“我已经处理完重要邮件,”她告诉斯特莱克,假装没注意到他疑惑的目光,“我这就去办银发。”

这句话让尚克尔无比好奇,但没人给他解释。

“你还好吗?”斯特莱克问罗宾,暗自希望尚克尔不在场。

“没事,”罗宾说,徒劳地想露出微笑,“回头见。”

“‘办银发’?”大门关上的声音传来,尚克尔好奇地问。

“没听起来那么好玩。”斯特莱克说,向后靠到椅背上,向窗外张望。罗宾穿着风衣走上丹麦街,随即消失不见。一个戴着毛线帽的高大男人从街对面的吉他店走出来,和她走向同一方向,但斯特莱克的注意力已经转回尚克尔身上。尚克尔问:

“真有人给你送了条他妈的人腿,本森?”

“是啊,”斯特莱克说,“砍断,用盒子装好,亲自送过来。”

“操他妈的鬼。”尚克尔说。他不是个会轻易受惊的人。

尚克尔拿着一叠现钞走了,答应继续追查惠特克的下落。斯特莱克给罗宾打了电话。她没接,这并不奇怪,她所在的地方可能不方便说话。他发了条短信:

找个能见面的地方,告诉我。

然后他在罗宾的空椅子里坐下来,打算回几封邮件,付几张账单。

但经过火车上的一夜颠簸,他无法好好集中精神。五分钟后,他看了手机一眼,见罗宾没回复,就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他把杯子端到嘴边,闻到隐约的大麻味——尚克尔临走前跟他击拳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