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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见司机通过后视镜瞥了她一眼。她是不是穿得过于性感挑逗了?这件红色上衣领口是不是开得太低了?这条开衩的裙子是不是太短了?她还穿了牛仔靴。她换了一个比较愉快的想法:说不定司机认出了她,因为今天报纸在显著的版面报道了她,标题是“托娅·哈兰:音乐剧新天后”,还登了许多大幅照片。的确,《每日新闻报》的评论说她“笨拙但迷人”,还说比起希金斯教授成功调教的社交名媛,她演原来的卖花女伊莱莎更具有说服力,但评论家一致同意她能歌善舞。看吧,不知道莉斯贝思会怎么说?

“要去参加派对吗?”司机问。

“算是吧。”托娅说。两人派对,她心想。这个派对是为了维纳斯和……那个什么名字举办的,他是怎么说的?算了,反正维纳斯是她。首演夜庆功宴上,他走到她身旁,在她耳边轻声说,他是她的秘密仰慕者,并邀请她今晚去他家。他一点也不隐瞒他的意图,而她应该拒绝。为了保持端庄,她应该拒绝。

“很好。”司机说。

“端庄”和“拒绝”。她仍然闻得到谷仓和麦秆的尘土味,看得见父亲的皮带切开从谷仓的板条裂缝透出的一道道阳光,父亲挥舞皮带要打的是她。“端庄”和“拒绝”。她仍然感觉得到事后母亲在厨房抚摸她的头发,问她为什么就不能跟莉斯贝思一样,安静又聪明。一天,托娅终于爆发,说她就是这个样子,她的个性一定遗传自父亲,难道母亲没看见父亲骑在莉斯贝思身上,就跟猪栏里的母猪一样吗?还是母亲什么都不知道?只见母亲脸色大变,并不是因为母亲不知道托娅说的是谎话,而是因为母亲知道现在托娅可以使用任何武器来伤害他们,丝毫不会避讳。接着,托娅竭力大吼,说她恨他们每一个人。父亲从客厅走进来,手中拿着报纸。托娅从他们的脸色看得出,他们知道她不是在说谎。现在他们全都走了,她还恨他们吗?她不知道。不对,现在她谁也不恨。但这并不是现在她要去那男人家的原因,她去是为了好玩,是为了“不端庄”和“同意”,是因为这件禁忌之事令人难以抵抗。

她给了司机两百克朗和一个微笑,告诉他不用找钱,无视车中的气味。直到出租车开走后,她才意识到为什么司机不停地看后视镜,那股味道并非来自他,而是从她身上来的。

“该死!”

她在人行道上磨擦着高跟牛仔靴的真皮鞋底,擦出一道道棕色痕迹。她环视四周,寻找水洼,但奥斯陆的人行道已将近五周不见水洼了。她只好放弃,走到门前,按下门铃。

“喂?”

“我是维纳斯。”她柔声说,暗自微笑。

“我是皮格马利翁。”那声音说。

没错,就是皮格马利翁!

门锁发出吱的一声。她迟疑片刻。这是最后的撤退机会。她将头发抚到脑后,拉开了门。

他站在门口,一手拿酒,等着她。“你照我的话做了吗?”他问道,“你跟别人说过你要来这里吗?”

“没有,你疯了吗?”她的眼珠滴溜溜地转。

“可能吧,”他对着打开的大门说,“请进,跟伽拉忒娅打个招呼吧。”

虽然她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她还是笑了。虽然她知道某件可怕的事即将发生,她还是笑了。

哈利在马克路找了个地方停好车,熄火下车。他点燃香烟,快速地环视四周。街上空无一人,看来人们都窝在家里。下午的纯真白云已扩展成一条蓝灰色地毯,覆盖了整片天空。

他沿养画满涂鸦的房子行走,来到一扇门前。香烟已抽到只剩下烟蒂,他把烟蒂扔了,按下门铃。他手心冒汗,可能是因为天气太闷热,又或者是因为恐惧。他看了看表,记下时间。

“喂?”声音听起来颇不耐烦。

“晚安,我是哈利·霍勒。”

对方没有答话。

“我是警察。”他又补上一句。

“原来是你啊,抱歉,我在想别的事,请进。”

门锁发出吱的一声。

哈利慢慢踏上楼梯。

她们两人都在门口等候。

“噢,”露丝说,“马上就要天下大乱了。”

哈利在她们面前的楼梯平台停下脚步。

“她是说快下雨了。”老鹰队女子加以说明。

“哦,是啊。”哈利在裤子上擦干双手。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警监?”

“有,请帮我逮捕快递员杀手。”哈利说。

托娅以胎儿的姿势躺在床中央,看着衣柜镜子里的自己。衣柜门开着,倚着墙壁。她听见楼下传来淋浴声,他正在洗去她的气味。她翻了个身。水床温柔地依照她的体形改变形状。她看着那张照片,只见他们对着镜头微笑。他们去国外度假,可能是法国吧。她用手指抚摸凉爽的被单。他的身体也是冰凉的,又冰凉又硬挺又结实,年龄这么大身材还维持得这么好,尤其是背部和大腿。那是因为他当过舞蹈演员,他说。他锻炼肌肉炼了十五年,这些肌肉永远不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