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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一支烟塞进嘴里,点了火。我想这多少会冲淡那股霉味。“什么是模压工艺?”

“就是上下两个金属模具雕刻上图案,当然是凹雕。然后装在铅块里。中间放上金币坯件,用压模机压制。再根据重量修边和打磨。这种钱币不是滚花的。1787年还没有滚花的机器。”

“这种造币工艺速度很慢。”我说。

他尖削、灰白的头颅点了点。“相当慢。另外,因为那时对金属表面加强硬度同时避免变形的技术还没有出现,模具会磨损,不得不时常重做。结果便是图案上出现轻微的变化,这种变化用高倍放大镜就能看出来。实际上,借助现代显微技术,可以说没有两块钱币是完全相同的。我说得清楚吗?”

“清楚。”我说,“相当清楚。这样的钱币有多少,它们是什么价格?”

他松开手指,将手放回到书桌上,轻轻地拍打着桌面。

“我不知道这样的钱币有多少。没有人知道。几百,一千,也许更多。但其中很少真正是未流通过的样币,即所谓的新币。价格有所不同,至少一两千。我得说,眼下因为美元贬值,一枚未流通的样币,如果由一个信誉好的经销商经手的话,很容易卖出一万美元,甚至更高的价格。当然,这枚金币必得有个来历。”

我说了声“哦”,慢慢吐出烟雾,用手掌挥了挥,将烟雾从那个坐在我对面的老人面前挥走。他像是个不吸烟的人。“要是没有来历或随便出手的话,能卖多少钱?”

他耸了耸肩。“意思是说,这枚钱币不是合法所得,是偷来或骗来的。但也许未必如此。珍币会在意想不到的时间出现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在保险柜里,出现在新英格兰老房子的某只隐蔽的书桌抽屉里。我跟你说,这种情况不常见。但时有发生。我知道一枚很珍贵的钱币,从古董商人正在修缮的一张马鬃沙发的充垫物里掉出来。这张沙发在马萨诸塞州福尔里弗的这幢房子的这个房间里摆了九十年了。没有人知道这枚钱币是怎么放进去的。但一般而言,很可能是偷来的。尤其是在这个地方。”

他茫然地看着天花板。我并不如此茫然地看着他。他像是一个能信守秘密的人——如果这是他自己的秘密的话。

他的目光缓缓地落到我身上,说:“请给五美元。”

我说:“什么?”

“请给五美元。”

“为什么?”

“别傻了,马洛先生。我对您说的这些事情在公共图书馆里都能查到,尤其是在福斯代克的钱币名册里。您特地来找我,让我花时间给您说这些。为此我收费五美元。”

“要是我不付呢?”我说。

他往后一靠,闭上了眼睛。他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您会付的。”他说。

我付了。我从钱包中取出五美元,身子从书桌上探过去,小心地凑到他跟前。我用指尖轻抚钞票,像是抚摸一只小猫。

“五美元,莫宁斯塔先生。”我说。

他张开眼睛,看着五元钞票。他笑了。

“现在,”我说,“让我们来谈一下有人想卖给您的那枚布拉什金币。”

他眼睛睁得更大了些。“哦,有人想卖给我一枚布拉什金币?那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他们需要钱。”我说,“他们不想回答太多的问题。他们知道或看出,您是此行的商人,您办公的这幢大楼是个破旧的仓库,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他们知道您的办公室在走廊的尽头,您是个老人,出于健康考虑,不太可能有贸然的举动。”

“他们似乎知道得不少呢。”以利沙·莫宁斯塔干巴巴地说。

“他们得知道他们必须知道的,以便相机行事。就和您我一样。再说这些事也不难弄清楚。”

他用小手指掏了下耳朵,掏出一小块耳屎。他随意地擦在了外套上。

“您只凭我给默多克夫人打过电话询问她的布拉什金币是否要出售,就推断出这些?”

“当然。她自己也这么想。这是有道理的。如我在电话中跟您说过的,您肯定知道这枚金币是不能卖的。要是您果真懂行的话——而我看得出来您是懂的。”

他略微欠了欠身。他并没有笑,但似有愉悦的表情,穿了胡佛衬领的人看起来就是这样子。

“有人愿意卖给您这枚金币,”我说,“在一种相当可疑的情况下。您想买下来,要是您能便宜得手并且手头有这笔钱来买的话。但您想知道这枚金币的来历。即使您很肯定金币是偷来的,您还会买下来,如果够便宜的话。”

“哦,我会买的,不是吗?”他看起来被逗乐了,但并不是乐得很开怀。

“您当然会买——即使您是一个有信誉的商人。我猜想您会买的。买下这枚金币——又买得便宜——您就能保护金币的主人或他的承保人免受彻底的损失。他们会很高兴补偿您的费用的。从来都是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