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线(第17/20页)
我听见他在咯咯咯地笑。“别傻了。钱都做了记号,我可不想告你偷钱。”
我想了一下,并不相信他的话——什么现金上面做了记号。我喝了口玻璃杯里面的酒,说:“我或许愿意把钱还给钱的主人——当着你的面。”
他说:“好吧——我告诉你当事方离开城里了。但我会看看我能做些什么。别耍花招,务必。”
我表示当然不会耍花招,接着挂断了电话。我喝光杯中的酒,给《电讯报》的冯·巴林打了一个电话。他说县治安官的人手似乎对卢·哈格一无所知——或者说是毫不关心。他有些恼火,我还不让他用我的故事。从他说话的口气,我推断出他还不知道灰湖的事情。
我给奥尔斯挂了电话,但没找到人。
我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气喝下半杯,开始感到有点喝多了。我戴上帽子,改主意不再把剩下的半杯酒喝掉,下楼去拿车。黄昏是交通繁忙的时段,一家之主们纷纷驱车赶回家,和家人共进晚餐。我不太确定跟踪我的车是一辆还是两辆。无论如何,没人试图追上来,朝我扔个炸弹。
这是一幢用古旧的红砖砌成的四四方方的两层洋房,漂亮的底色,红砖砌筑的墙面顶端镶嵌有一圈白石。一辆闪闪发光的黑色豪华轿车停在别墅边上的门廊下。我沿着两边插有红旗的步道上到露台,一个身穿常礼服、面色苍白的瘦小男人把我引进了一间安静的大厅,四周是黑黢黢的古董家具,尽头的花园传来一点微光。他带我穿过大厅,又穿过呈直角的另一个大厅,礼貌地把我引进一间嵌有护墙板的书房,暮色四合,房里的灯光有些昏暗。瘦小男人走开了,留下我独自一人。
书房一头是打开的落地窗,透过窗户,一排寂静的树木映衬着黄铜色的天空。树前,有一个洒水装置在丝绒般的草坪上慢慢转动,草坪已然漆黑一片。墙上留有暗淡的油渍,一张巨大的黑色办公桌横亘在书房一头,上面摆放了好些书,几把舒适的沙发椅,一块厚重而柔软的地毯铺在两堵墙之间。空气中有淡淡的上等雪茄的气味,此外还有花园里的花香以及潮湿泥土的气息。
门开了,一个戴着夹鼻眼镜的年轻人走进来,朝我正式地轻轻一点头,随意地朝四周看了一圈,说多尔先生马上就到。他走出书房,我点燃了香烟。
没过多久,门又开了,进来的是比斯利,他笑吟吟地从我面前走过,在窗户间坐下。接着,多尔也进来了,身后跟着格伦小姐。
多尔的怀里仍抱着那只黑猫,两道靓丽的红色抓痕用火棉胶擦过后,在右脸颊上闪闪发光。格伦小姐还穿着我早上见到她时的衣服。她面色发黑、肌肉紧绷、郁郁寡欢,从我身边经过时那样子就好像从没见过我。
多尔把自己塞进办公桌后面的高背扶手椅中,又把猫放在身前。那只猫踱到桌角边上,开始例行公事般地慢慢地舔弄自己的胸毛。
多尔说:“好啊,好啊。人都到了。”他高兴得笑出了声。
常礼服男人托着一盘鸡尾酒走进书房,他绕行一周,把托盘和摇杯放在格伦小姐身边的矮桌上。他退出书房,关上门,生怕会弄出声响。
我们都喝了酒,每个人看上去都郑重其事。
我说:“我们都在这儿,除了两个人。我想,我们到了法定人数。”
多尔说:“这话什么意思?”他的声音尖锐地响起,脑袋歪向一边。
我说:“卢·哈格在太平间,卡纳勒在躲避警察。否则的话,人就齐了。所有相关人等。”
格伦小姐猛然一动,接着又放松下来,抓住椅子的扶手。
多尔咽下两口鸡尾酒,把杯子放一边,那双干净的小手在办公桌上交叠起来。面色看上去有点阴沉。
“钱,”他冷酷地说道。“现在由我保管。”
我说:“既不是现在也不是任何时候。我没带来。”
多尔瞪眼瞧我,脸色微微发红。我看向比斯利。比斯利嘴里叼了根烟,双手插在口袋里,头靠在椅背上,似乎半睡半醒中。
多尔若有所思地低语:“扣留,嗯?”
“是的,”我冷冷回道,“钱在我手上,那我就生命无虞。既然你让我染指了这笔钱,那就是你自己玩过火。送到手上的先机不去把握,那我就是傻瓜。”
多尔说:“无虞?”他的语调当中透露出些许险恶。
我哈哈大笑。“不一定能从陷害中安然抽身,”我说。“但最后那次陷害没成功啊……我也不一定能保证不再弄丢手枪。但下次就没这么容易得手了……我也不会背后遭冷枪,你也没法提起诉讼要求抵押我的房产。”
多尔一边用手摸猫一边低眉垂眼看我。
“我们把更重要的事儿了结了吧,”我说。“谁杀了卢·哈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