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线(第3/20页)

我倚靠在吧台上,正好和乐队同一边。我晃了晃放在吧台上的一小杯巴卡第。房间中央摆放着三台轮盘赌赌桌,只有一台在开工。

酒保隔着吧台凑到我面前。

“那个红发女孩在赢钱,”他说。

我点头同意,并没有看他。“她手风正顺,”我说,“都没数过钱。”

红发女孩身材高挑。穿过她身后那些看客的脑袋,我还是能看到那头富有光泽的红铜色秀发。我还在女孩身后看到了卢·哈格油光光的脑袋。每个人似乎都在站着下注。

“我在哈瓦那见过一个马脸抢银行,”酒保说。

“哈瓦那?”出于礼貌,我重复了一遍。

“就算是个打工的穷光蛋也能出去逛逛的,先生。你不玩?”

“不在星期二。我在星期二惹上过麻烦。”

“哦?你喜欢不掺水的?我给你加点水吧,口感会好点?”

“我就喜欢不掺水的,”我说。我喝了一小口巴卡第。“每注最少下多少?”

“我不知道,先生。听老板的,我猜。”

身穿晚装的两个男人穿过房间,靠在吧台上要了苏格兰威士忌和苏打水。其中一人兴高采烈的。他用白色的丝手帕抹了把脸。

另一个人说:“她有点急了。赢了八把,输了两把,都在红色上……这是轮盘赌,伙计,轮盘赌。”

轮盘赌的赌桌排成一排,放在远处的墙边。赌桌边上安了一圈镀金的金属矮栏杆,赌徒站在栏杆外面。

中间的赌桌似乎起了争执。站在赌桌两边的六个人抓起筹码离开了。

一个清亮、礼貌,还带了点外国口音的声音响起:“如果您愿意稍等片刻,夫人……卡纳勒先生这就过来。”

我穿过房间,挤到栏杆边。身边的两名荷官头凑在一起,眼睛瞄向一边。其中一人慢慢扒拉着耙子,旁边的轮盘赌没在转动。他们都看着红发女孩。

她身穿高级定制的黑色晚礼服。雪白的肩膀精致纤细,虽谈不上美艳绝伦,也算是秀色可餐。她倚在赌桌边,正对着轮盘。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她的身前摞起了一沓钞票和筹码。

她说起话来波澜不惊,就好像这事已经说过好几次了。

“算什么蹩脚手下?开始,开始,把轮盘转起来!你拿钱的速度倒挺快,给钱就不乐意了。”

负责的荷官露出冷冰冰的笑容。他人高马大、皮肤黝黑,一脸的漠不关心。“这张赌桌无法兑付您的赌资了,”他异常冷静地说道,“卡纳勒先生或许——”他耸了耸优雅的肩膀。

女孩说道:“这是你的钱,瘦高个儿。你不想翻本吗?”

卢·哈格在她背后舔了舔嘴唇,一手搭上她的胳膊,热切的目光黏在那一沓钞票上。他柔声说道:“等等卡纳勒……”

“去他妈的的卡纳勒!我手气正旺——我要保持住状态。”

护墙板上打开了一扇门,就在靠近我的赌桌那头。一个瘦弱、苍白的男人走了进来。黑色的直发暗淡无光,额头高耸,无精打采的眼神看不见底。唇髭修剪成了几乎呈直角的细细两条,一直延续到嘴角下方一英寸处,别有一番东方情调。皮肤反射出病态的苍白。

他滑到荷官身后,站定在当中那张赌桌的桌角,他瞥了一眼红发女孩,两根手指摸了摸须脚,指甲泛出淡紫色的光晕。

他猛然一笑,就好像这辈子从没笑过。他说话的声音呆板中带着戏谑。

“如果你现在收手不玩了,你必须让我安排手下把你护送回家。我最恨看见钞票进错了口袋。”

红发女孩看着他,面色不悦。

“我有自己的护卫,卡纳勒。我不会离开的——除非你把我扔出去。”

卡纳勒说:“不走?你想干什么?”

“就赌这沓钱——黑鬼!”

喧哗变成死寂。没人发出一丝声响。哈格的脸色慢慢变成了惨白。

卡纳勒面无表情。他优雅而庄重地举起一只手,从晚礼服中摸出大皮夹,把它丢在高个荷官面前。

“一万美元,”他的声音沙哑低沉,“这是我的下限——一贯如此。”

高个荷官拿起皮夹,打开,抽出两沓平整的纸币,一扫而过之后重新合上皮夹,沿着桌边把它滑向卡纳勒。

卡纳勒没动手去拿皮夹。没有一个人有所动作,除了荷官。

女孩说:“押红色。”

荷官俯身越过赌桌,小心翼翼地叠起她那堆钞票和筹码。他把女孩的赌资放在红色菱形的图案上,手滑过轮盘的弧线。

“没人反对的话,”卡纳勒说,没拿正眼瞧任何人,“这场赌局就我们两人。”

人头攒动。鸦雀无声。荷官转动轮盘,左腕轻轻一使力,小球滚入了槽沟。接着,他收回双手,放在桌边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地方。

红发女孩的眼睛闪闪发亮,嘴巴慢慢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