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华达气体(第3/17页)
约翰尼·德·鲁斯又高又瘦,沉着从容,身上的黑衣剪裁时髦。冷漠的灰色眼睛周围有细微的笑纹。精致的薄唇并不柔软,长下巴上有一道裂纹。
戴尔打眼瞧他,手上暧昧不明地做了个手势。德·鲁斯一言不发地走到书桌前,往杯子里倒了点威士忌,直接喝了起来。
他背对着两人站了一会儿,手指轻叩桌沿。接着,他转身,浅笑道:“哎呦,大家瞧呐。”他的声音轻轻的,甚至可以说有气无力,他穿过内室的门走出客厅。
这间装饰过度的宽敞卧室放了两张单人床。他走向壁橱,拿出一个棕褐色皮箱,在就近的床上打开箱子。他开始倒腾衣橱抽屉,把东西仔仔细细地叠放在箱子里,不慌不忙。他一边干活,一边轻轻地吹起口哨。
整理完毕,他猛地合上皮箱,点燃香烟。他一动不动在房间中央站了片刻。望向墙壁的灰色眼珠没有聚焦。
过了一会儿,他走回壁橱,取出一把小手枪,手枪塞在一个有两条短皮带的软皮套里。他卷起左裤腿,把皮套绑在腿上。接着,他拎起皮箱,走回客厅。
芙朗辛·利看见皮箱的那刻,立马眯起眼睛。
“去哪里?”她的声音低沉沙哑。
“呵呵。戴尔呢?”
“他必须离开。”
“太糟了。”德·鲁斯轻声说道。他放下皮箱,站在一边,冷漠的灰色眼珠在女孩的脸上逡巡,由上至下扫过苗条的躯体,又从脚踝看回赤褐色的头颅。“太糟了,”他说。“我还想在这里常常见到他呢。对你来说,我有点无聊。”
“大概吧,约翰尼。”
他弯腰提箱子,但没拿就直起了身,漫不经心地问道:“记得莫普斯·帕里西吗?我今天在城里见到他了。”
她双眼圆睁,又微微闭上。牙齿格格作响。颌骨的线条有那么一刻十分突出。
德·鲁斯的目光继续在她的脸庞和身体上流连。
“去做什么?”她问。
“我想去旅行,”德·鲁斯说。“我不像过去那么干劲十足了。”
“跑路喽,”芙朗辛·利的声音很悦耳。“我们去哪里?”
“不是跑路——是旅行,”德·鲁斯闷闷地表示。“而且,不是我们——是我。我一个人走。”
她仍旧坐着,看向男人的脸,纹丝未动。
德·鲁斯把手伸进外套,掏出一个打开像是书本的长皮夹。他把一叠纸币扔在女孩大腿上,收好皮夹。她没碰那叠钱。
“这些钱能维持你的生活,直到你有需要再找一个新玩伴,”他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没说我不会再给你钱,如果你需要的话。”
她慢慢起身,那叠钱滑下裙子,撒在地上。她两手直直地垂在身旁,双手因为握得太紧,手背上青筋毕露。她的双眼暗如死灰。
“这就是说我们了结了,约翰尼?”
他提起箱子。她立马跨上两步,拦在男人面前,一手抵住他的外套。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双眼含笑,可嘴唇却没有一点笑意。一千零一夜香水的香味令鼻翼翕动。
“约翰尼,你知道你是什么人吗?”她沙哑的嗓音几乎含混不清。
他在等。
“容易上当的人,约翰尼。容易上当的人。”
他微微点头。“同意。莫普斯·帕里西的事上,我叫过警察。我不喜欢勒索诈骗这档子事,宝贝。为了阻止这事,我还受伤了。这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完了吗?”
“莫普斯·帕里西的事,你的确叫了警察,你以为他不知道,但他可能知道。所以你要避开他……这就是个笑话,约翰尼。我骗你的。你不是为了这个原因离开我的。”
“或许我对你厌倦了,宝贝。”
她头向后仰去,放声大笑,近似癫狂。德·鲁斯没有动摇。
“你不是个坏料,约翰尼。你心肠软。乔治·戴尔的心比你硬。上帝啊,你的心肠是有多软啊,约翰尼!”
她往后退去,死死盯住男人的脸。某些无法承受的情感落入她的眸中。
“你真是个帅小伙,约翰尼。上帝啊,你真帅。糟糕的就是你的软心肠。”
德·鲁斯没有动作,只是柔声说道:“不是柔软,宝贝——只是有点感情用事。我喜欢赌马和七张牌梭哈,把时间浪费在掷骰子上。我喜欢博运气的游戏,包括女人。不过,当我输了,我不会恼火,不会欺骗。我只是换张赌桌。回见。”
他俯身提箱,错身绕过女孩。他走过客厅,头也不回地穿过红色门帘。大门传来轻轻的关闭声。
芙朗辛·利双眼呆滞地看着地板。
3
德·鲁斯站在查特顿酒店边门的扇形玻璃棚下,他左右看了看埃若罗路,一边是灯火闪烁的威尔谢路,另一边是黑漆漆的清冷小巷。
雨柔柔地倾斜着落下。一阵雨水打进玻璃棚,湮灭了烟头的红光。他提起行李箱,沿着埃若罗路走向自己的轿车。车子停在下个路口,一辆漆黑发亮的帕卡德,车身上点缀着低调的镀铬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