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庶子(第17/18页)

我僵在了原地。石瞻惊疑不定地看着我问:“怎么了?”

有什么东西堵住了胸口,我恍然大悟,觉得自己真是只蠢猪。

“让三区的人别撤,给我接白局。”

案情小结、协查汇报、技术鉴定报告、法医鉴定结论书、尸检报告、讯问笔录……看完整本卷宗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中午。我伸了个懒腰,跑去局长办公室。一来看看老白是否还在位,二来趁机请了半天假。

离开前,我去找了趟小姜:“有进展么?”

姜澜属于典型的“新新民警”,有着刑侦人员的热情认真劲儿,淡漂成红色的披肩发、无色透亮的唇彩和覆盆子味道的香水又炫耀着青春时尚。“石瞻的电话里干干净净,都删没了。技术队试着恢复数据,折腾一上午,还没弄出多少东西呢,设备就挂了……”

我看到办公桌上整齐码放着几排透明的证物袋,石瞻的手机和电话卡放在其中一个袋子里,下面还压着几张纸。我拿起来浏览,大概是几个电话号码和一些短信资料:“证物怎么放你这儿了?”

“技术队的屋里正摆大摊儿呢,设备坏了不得修啊?挤得我都没地方写东西。”

我把其中一个号码默念了几遍。刚要出门,又觉得不妥:“什么时候能修好?”

“不好说,蛮糟糕的样子。估计天黑前能弄好就不错了。”

我不动声色地从证物袋里抽出电话卡,揣进兜里:“我出去,有事打电话。”

从花店出来,我先把东西都挪到后座上,然后掏出电话,换卡,戴耳机,拨号,开车。

电话响了几声后,居然有人接了。

真是意外的收获。

我故意放粗嗓门:“喂?”

没人说话。

看来装不像,我放弃:“你好,蔡小姐。”

“……”

“我叫赵馨诚,就是抓到你男人的那个警察。”

“……”

“告诉你,如你所愿,孩子死了。”

“……”

“石瞻和金姨——被你利用的人,都归案了。”

似乎能听到滞重的呼吸声,若有若无。

“石瞻对你确实是一片痴情,否则他不会甘愿去当这个声东击西的炮灰;不知道你后来通过什么手段联系上的金姨,反正她知道你并非被绑架之后,也是真的同情你,只可惜她在西客站配合你掉包,到头来害了自己……”

呼吸声越来越明显。

“不错,拘世情难成大事,即便他们对你再好,你出卖他们,我也不觉得奇怪。”

“……”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连孩子都不放过?”

“……”

“我知道这个孩子本身也许是个错误,可他毕竟是你的亲生骨肉。你连最起码的人性都没有了么?”

“……”

“放心,咱们的通话没被监控。对你,根本不需要。地方协查已经发现:从保定下火车之后,你现在应该在某趟赴阳泉市的长途车上。相信我,追兵和堵截都快到了。”

“嘶嘶”的声音。喘息?还是叹气?

“我劝你下车等追兵吧。五路居平房现场取证的检测结果显示:那一屋子的血,全是你难产流下的。北京地区所有医院都没有对你的收治或输血记录。失去体内将近一半的血还能支撑到现在,你已经创造吉尼斯了。我不是医生,可你自己应该明白,如果得不到及时救治,你随时可能死亡。服法,是你现在唯一活命的机会——至少,还能多活些日子。”

又没声音了。

“就这样。对你这种人,我也没什么可多说的。两百万——被你出卖的人,被你杀死的孩子,居然只值两百万……不过他们都比你强。”

真的彻底安静了。

“蔡莹,你,一文不值。”

挂电话的时候,大概还不到一点四十。当时我并不知道,事后保定市局反馈的结果是:下午二时许,刑侦大队行动队在G107国道自东向西方向约一百二十公里处,截下车牌号为冀CXXXX的长途客车……蔡莹侧倚在座位上,怀抱着一个巨大的编织袋……该犯被发现时已死亡,死亡时间在不到半小时前,当场起获被掉包的赎金人民币两百万元。

雪晶上身套着件掐腰灰衬衫,裤腰束着朴素的时装带,俏立的身材是个几近标准的“S”形,一头黑发在脑后束了个马尾,嘴角保持着一贯微微上翘的角度,樱桃白的皮肤衬得两眼格外地大。她见到我就问:“你电话怎么关机了?”眼睛却在偷瞄我手里的玫瑰花束。

我单膝点地,将鲜花敬呈爱妻:“老婆大人容禀,你相公我为兑现承诺,特告假前来迎接鸾驾。恐哪个不开眼的王八蛋突然一个电话打来,召卑职归队勤王,遂关机以绝后患。请老婆大人明察啊!”

雪晶笑盈盈地从我手里接过花:“相公一路辛劳,妾身感戴难名。不必多礼,请随妾入办公室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