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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子开始恢复平静了。她必须保持清醒,必须开动脑筋。“那就怪了。她为什么不跟我们检方联系呢?你手里的这张纸上不是写得很清楚了吗?在校内审判中,大出已经成了被告。”

“这道理还不明白?”茂木记者提高嗓音,“她不相信你们检方。一开始要做大出俊次辩护人的学生后来竟成了检察官,怎么看这场审判都不可能公正。结果明摆着,肯定会判大出无罪,检方败诉,还高呼‘败诉万岁’。”

这样的结果也是城东三中最能接受的。

“柏木卓也是自杀的,他怀有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烦恼。举报信只是个恶作剧。柏木的自杀虽然遗憾,三中的体制却没有什么大问题。各位同学,请刻苦用功,加上柏木的那份,回到中考复习中去吧。”

这时,一直在心头的茫茫黑雾中摸索的凉子,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应该寻找的不是答案,而是问题。

凉子正面凝视茂木记者:“茂木先生,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

茂木记者的双肩微微抖动了一下。

“你在追求什么呢?通过这次采访,你想达到什么目的?”

“我还当什么大不了的呢。”茂木记者微微一笑,“报道事实真相。”

“那么,你觉得那封举报信说的是事实吗?”

“这个我可不知道。我的采访还不够深入。”

“可是你在节目中,不是已经将大出当成杀人犯了吗?”

茂木记者举起一只手制止了凉子:“等等,这是个误解,这么想也太草率了。我当时告发的并不是大出,而是放任如此之多的疑点既不追究也不调查,为明哲保身而隐瞒事实的城东三中的体制。”

出口没有找错。凉子终于理解对方的意图了。说来也是,这家伙刚才也提到了“体制”……

“所以说,我支持校内审判。”茂木记者在长椅上挪动位置,靠近凉子,“你们不愿意受校方的欺骗,想要用自己的力量查清真相,非常了不起!应该为你们鼓掌欢呼。所以我想帮助你们。”

凉子的目光在空中游移了片刻。树上的知了正叫得起劲。

“茂木先生,你讨厌学校吧?”

“哎?”好像被人绊到了似的,茂木记者晃了一下。

“你一定讨厌学校。对学校没什么美好的回忆吧?”

“这不是我个人的问题。你是在偷换概念。”

是吗?对不起。因为我还是个小孩子嘛。

“所谓学校,是社会中‘必要的恶’,可是现在……如果就这样放任不管,今后连‘必要’都不存了,只剩下‘恶’。学校会成为‘社会的恶’。”

“所以怎么攻击它都是无所谓的,是吗?”

“不是攻击,只是纠正‘恶’的部分而已。这次的事件不正是如此吗?通过校内审判,就能挤出三中积聚许久的脓血。”

“你为什么能如此满怀自信地说我们学校的坏话呢?”

“事态不是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了吗?”

“我们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不需要外人的帮助。”

短短的一瞬间,茂木记者的脸上浮现出怒容。还是头一次看到啊。虽然明知不能高兴得太早,但凉子还是觉得很痛快。

“学校这一体制是如此顽固。老师们太狡猾,为了保全自己,会凭空说瞎话。这一切你们都不知道啊。”

“那你知道吗?”

“这种情况,我以前报道过好多次了。”

“都大获全胜了吗?都狠狠地教训了那些坏学校吗?”凉子的音调一下子提得很高,连树上的知了都不叫了。不只是茂木记者和凉子之间,连整座公园都陷入了一片沉默。

好热,简直酷热难耐。

“你不想得到信息吗?”茂木记者改变了进攻策略,“我可是跟举报人在电话里交谈过的。”

“是不是真正的举报人,还不清楚吧?”

“嗯,可以这么说。”茂木记者的脸上又恢复了悠然自得的表情,“那人很兴奋,语速很快。‘我做了什么,我是这么想的,我希望怎么样’,我连插句话的空隙也没有。可她说得太起劲,结果说漏了嘴。”

你知道她说了什么吗?

“在该说‘我’的时候,她竟然说成了‘我们家树理’!”

知了声又响成了一片。

“就是那个一直被传言说成是举报人的女孩,对吧?”

被汗水浸湿的衬衫紧贴在背上,凉子觉得难受极了。

“全名是叫三宅树理吧?”

给茂木打电话的是三宅树理的母亲?凉子感到一阵晕眩。怎么会这样?

“见了面,听过说话的声音,就能确认。我还录了音,拿出来一放,对方也不得不承认。”

“你要去采访她吗?”

“当然。”即使汗流浃背,茂木记者的内心似乎畅快,说起话来像哼歌一般轻松,“这正是记者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