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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次悲鸣般的怒吼让健一耳鸣不已。

神原和彦两腿叉开站定,仰视着大出俊次。他的声音依然柔和:

“因为你母亲也会挨打,是吗?”

俊次垂下双肩,没有回答。

“我能想象。我不是说过吗?我有过家庭暴力的体验。”他的语气干净明晰,简直像在课堂上读课文似的。

或许是过了心理的临界点,俊次的脸突然扭曲起来。他摇晃着身子,高声说道:“我问她,她也不说。她也怕老爸。”

神原和彦飞快地朝健一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说话。明白,我也说不出什么来。平时一贯穷凶极恶的大出俊次,如今竟像个撒娇的小孩。

俊次的怒吼戛然而止。他既没有撞墙,也没有踢桌子,只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乱糟糟的头发不停晃动着。

等俊次的呼吸平息下来,神原轻轻叹了口气,问道:“既然这样,你再想想,还有什么人知道去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你家有客人来?家政妇们是不行的,我们找过她们了,扑了个空。”

“那两个大婶都休息。”

健一很吃惊。他发现俊次的嗓音复原了。虽然脸色依然苍白,但表情已经缓和下来。

大出俊次径直坐下来,用运动衫的袖子胡乱擦了擦眼睛和鼻子。他低着头,脸朝下。这个姿势挺好,健一现在完全不想正眼看他。他这副模样实在让人觉得可怜。不,是让人心酸。

“不知怎么的,老爸他有点怪怪的。”

“怎么说?”

“最近,他的脾气越来越暴躁。我一直很小心,说话都要看他的脸色。可一问到有客人来的事,他一下子就发火了,就好像突然拉掉了手榴弹的保险栓,爆炸了似的。”

手榴弹的保险栓拉掉才不会立刻爆炸呢,用“踩上地雷”这样的比喻才更合适。不过健一没有插嘴。我想得太多了吧?

“那客人在生意上那么重要吗?”神原问。

“十二月二十四日的客人……”健一补充道。

“客人经常来。不只是去公司,也常到家里来。”

“是至交?”

“至交?”

“就是交情很深的老主顾的意思。”

俊次认真地思考片刻:“大多是来打麻将的。家里有个房间安了自动麻将桌。”

“这样就能谈一些在外面不方便谈的话题。”

俊次边想边点头道:“所以这种时候,不要说我,就连老妈也不能进去。”

健一觉得自己必须插上一句:“这么看,十二月二十四日那天的客人说不定就是来打麻将的,很有可能在你家待到半夜。”

辩护人和被告都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健一因兴奋而拔高的嗓音,在门厅的空间内引起空空荡荡的回音。

大出俊次皱起眉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面。他问神原和彦道:“你认为,我老爸的脾气为什么会这么坏呢?”

话题转变得很突然,而且为什么是大出俊次在问神原这个问题呢?这种事情,神原怎么会知道呢?

“他以前也很可怕,不过也会有心情好的时候。不知怎么的,最近总是动不动就发火……”

“会不会是家里被烧光,老母亲被烧死的缘故呢?大出先生现在肯定很焦虑吧。”

神原和彦第一次称大出胜为“大出先生”。

“这个……我奶奶的事,怎么说呢,他会这么放在心上吗?”

“警方的侦破工作进展如何?”

俊次眨了眨眼睛,一下子直起身子。

“老爸他又被叫去了。就为了这个,他心情很不好。”好像突然想通了似的,他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被警察叫去?去问话吗?”神原追问道。

“嗯。”大出点点头。

“对此,风见律师有说过些什么吗?”

“不知道。他跟老爸没怎么见面。”

神原思考片刻:“好吧,我们回到之前的话题。作为法律顾问,风见律师会不会了解来客的事呢?让你母亲询问一下他?”

“我老妈什么都不知道。”俊次在庇护他的母亲,“生意上的客人,老爸不会跟她讲。一直都是这样。”

“可那天晚上,你父亲不是告诉你有客人要来,叫你别出去吗?肯定也对你母亲说过同样的话吧?”

健一的这次插话获得了反馈。神原看着他,微微点点头。

“不管怎样,先问问风见律师再说。至少大出你直接采取行动太不方便了。”

“如果风见律师什么都不知道呢?”

“那就只好再想别的办法了。”

电梯启动的声音响起。有人正乘电梯下楼。这倒是挺少见的,因为这栋楼一直没有人气,像无人居住似的。

电梯的门打开,走出一位身穿围裙的阿姨。她伸长脖子朝这边看一看。

“啊,小哥。”从她对俊次的称呼来看,应该是大出家新雇佣的家政妇,“有电话。我跟对方说不用等,我们会打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