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口女(第3/22页)
“这不是好事一桩?”
“看似是好事一桩。”至此为止,的确是好事,角助略事停顿,啜饮了一口茶后继续说道,“婆媳相处亦甚为融洽。如此一来,当然又要为家门添丁了。进门一年后,阿缝夫人便产下一子,去年春天她产下次子正次郎,即正太郎的异母兄弟。”
“喂,该不会是为了争家产吧?若是这位夫人试图将原配所生之子踩在下头,好让自己的儿子继承家产,这种差事我可不碰。”
“并非如此,家产归谁,已没什么好争的了。”
“已没什么好争的?”
“长子正太郎,已于去年夏日辞世。”据说死时年仅五岁,角助含糊其词地说道。
“这样啊……”又市霎时哑口无言。总不能回角助一句节哀顺变吧。“是因病,还是意外?”
“表面上……是因病。”
“什么叫表面上?难不成是被人给杀了?”
这就无从得知了,角助别开脸说道。
“无从得知?这点可是非得查个分明不可呀。”
“的确得查个分明。不过,怎么查也没个头绪。着实教人难以置信。”
“怎么说?”
“这……”角助似是欲言又止,就此闭上了嘴。
“把话说清楚呀。你要我用心聆听,我不都照做了?听到这头,的确听不出个中有任何损失。就连委托这桩差事的夫人,似乎也未遭婆婆欺凌,夫婿亦未有亏待。这下唯一让人生疑的,不就剩那原配之子的死因了?”
“无一处让人生疑,表面上看是无人有任何嫌疑。话虽如此,问题就出在其实有人有嫌疑。”
“什么人?”
“不就是委托人阿缝夫人?”
“这不就奇了?连委托人自己都这么说,那么就是确有嫌疑。难不成你认为委托人的自白教人质疑?”
角助转头面向又市回道:“没错。”
“那就更不该接下这桩差事了。就连委托人都撒谎,这差事还有什么好办的?难道你们连代人圆谎都要承接?难道只要有银两可收就放弃原则?唉,我也没啥资格装体面,也知道当然是利益至上,欺瞒世人也是咱们的差事之一。但倘若是委托人自己撒的谎,不就等于连你们也受骗了?”
少安毋躁,角助蹙眉说道:“依阿缝夫人的说法,正太郎这孩子是饿死的。而且还不是普通的饿死,是被人给折磨死的。”
“被人给折磨死的?”
“没错。阿缝夫人表示是她自己将那孩子给折磨死的。”
“也就是说,被她给杀害的?”这番话听得又市惊讶不已,“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是坦承自己杀害了继子?”
“若依她所言,正是如此。”
“而你认为她这供述是谎言?”
“我想说的,是这番供述不能全盘相信。不论是横看还是竖看,阿缝夫人都不像是会杀害孩子的凶手。”
“这、这是你自己的判断吧?人不可貌相。即便如此,喂,角助。”又市仍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怎么了?”
“倘若这女人说的是真的,究竟是什么用意?这种事为何要找上损料屋?难不成是要咱们帮她把证据给抹除?”
“有什么好抹除的?根本没人察觉。不过是坦承自己的罪状罢了。”角助说道。
“若要偿罪,理应恭恭敬敬地上衙门自首才是,找你们这古怪的店家忏悔有什么用?既然将一切都给供出来了,表示她既后悔,也有了觉悟。即便是武家之妻,杀害孩子也得定罪吧?”
“若是蓄意将孩子折磨死,应该也是得偿罪的。”
“那么……”
“因此,阿缝夫人才会备感困扰。首先,不仅是夫婿,婆婆与其他家人均不知情。实情至今无任何人察觉。”
“怎可能无人察觉?”丧命的是住在自己家中的孩子,饿死前必经一段衰弱时期,家人岂可能看不出?
“他人的家务事,总是难为外人所察觉,武家尤是如此。”
“即便如此……应也偶有非家人者出入才是。”至少婆婆应常在家中。
“总而言之,倘若孩子遭折磨致死确是事实,的确至今无人察觉。若东窗事发,早就万事休矣。正因无人知情,阿缝夫人方能平安度日至今——”
“那么,现在是怎么回事?无法忍受良心的苛责?那就该上官府自首才是。”
“向官府坦承自己杀了继子,你认为后果将会如何?”
“还会如何?当然是被论罪。”
“若被论罪,虽不知武家可能遭处何种刑罚,或许是死罪,抑或是流刑,总之必然被论罪。但如此一来,对夫人百般信任的夫婿、善待夫人如己出的婆婆以及对夫人景仰顺服的仆人们可会高兴?是会夸她真是个正直的妇人,还是将她视为杀子仇人?阿缝夫人还有个襁褓中的孩子,虽说两个孩子非同母所生,但知道实情后,这家人可会善待杀了自己儿子的妇人产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