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兽(第10/25页)

棠庵先是沉默了半晌,接着才开口低声说道:“故此,世人方需神佛。”

“此言何意?”

“人裁定人,以一己之基准度量他人,必然产生不公。人心非人所能计量,乃因每人基准不同使然。因此,人创了国法与规矩。但国法与规矩,毕竟还是常人所创。然若是神明下达的裁定,即便依然不公,人人也将信服。这……与天候是同样道理。”老人说道。

又市听着,定睛凝视关有雷兽的竹笼。

一个雨云密布天际的午后,缦面形巳之八前来长屋拜访又市。

巳之八是角助的徒弟,也在阎魔屋当差。他比又市更年轻,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小鬼头。干的活儿也和角助不甚相同,巳之八既不是小厮,也不是掌柜。表面上,此人通常于店内帮佣打杂,实际上是个帮忙打理不可张扬的差事的小伙计。由于既无武才,又无技艺,似乎从没挑过什么大梁,但因办事快、口风紧,故常被当作斥候或通报人差遣。由于阎魔屋的手下中就属又市最年轻,故两人近日常结伴厮混。

看来今儿个不是来找乐子的,只见巳之八神情紧绷地伫立门外。任又市再怎么探询,这小伙子也只是要求尽快去阎魔屋一趟。

虽揣测想必又是桩无趣的差事,但眼见巳之八神态如此坚决,又市也只得乖乖同行。途中,出于巳之八的恳求,两人又找上了林藏。

幸好林藏正在长屋里呼呼大睡。这时节,也没多少吉祥货的生意可做。

既不冷,也不热,这天气说来算是舒适,但总是教人放不下心。依理,这时节应要开始热了才是。窝在江户混日子,是感觉不到什么兆头,但看来今年恐怕真要闹饥荒了。这天候还真是不祥。

三人来到阎魔屋前时,也不知是何故,竟然聚集了一大群人。

巳之八咽下一口气,旋即钻入人群中。

正当又市打算追上去时,突然被人一把握住了胳膊。转头一瞧,出手者竟是山崎寅之助。

“别过去。”山崎说道。

“别过去?大爷,这究竟是……”

别多话,过来,山崎拉着又市与林藏的衣袖,将两人领进小巷中。山崎也是个代阎魔屋打理隐秘差事的浪人,原本是个当官差的鸟见役,貌似平凡,却有着一身不凡身手。

怎么了?究竟出了什么事?

山崎一把攫住频频质问的林藏的胸口,大喝住嘴。

“住、住嘴?鸟见大爷,也不先把道理给讲个清楚,别这么粗暴成不成?”

“总之,闭嘴给我听好。”山崎一把推开林藏,弯下身子说道,“你们俩先自己找地方打发时间。一刻后到堀留町的庚申堂去,届时我会将事情给解释清楚。”

“我们能上哪儿打发时间?”

给我闭嘴,山崎使劲戳了林藏一记说道:“知道了吗?若想保住小命,就乖乖依我说的做。”这个个头矮小的浪人边朝大街窥探边说道。

不待山崎把话说完,又市早已转过身,自小巷走上了大街。小心翼翼地佯装对身后的骚动毫不在乎,快步离开了根岸町。

的确不大对劲。那不分青红皂白的气势,与平日的山崎明显迥异。若山崎所言不假,看来只要稍有踌躇,小命恐将难保——又市如此直觉。

依吩咐打发了一刻钟后,又市便动身前往庚申堂。抵达时,林藏与山崎已在屋内等候。

你来晚了,一瞧见又市,林藏便一脸不悦地低声抱怨道。

山崎先是不发一语,仅以眼神示意又市将门掩上,接着才缓缓说道:“昨夜,阎魔屋的大总管与角助教人给掳走了。”

“大总管教人给掳走了?”

山崎瞪着林藏骂道:“嚷嚷什么?你就不能安静点吗?”

“噢,对不住对不住……”

“都已经是第二天了,是否知道两人为什么被掳走?”又市打岔问道,“又不是孩子,怎还傻傻地教人给掳走?”

虽是女流,但阎魔屋店东阿甲可不是个简单角色,不仅对情势的观察疏通毫无懈怠,干这门生意也让她养成了谨慎细心的习惯。至于角助,虽手无缚鸡之力,但也不至于毫无抵抗,就乖乖被人给掳走。毕竟也曾见识过不少大场面,而且侍主之心也甚是忠诚。碰上这种事,应会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保护阿甲才是。依理,两人应不至于轻易被人给掳走。

打昨夜就没回来,应是被人给杀了吧?看来如此推测较为合理。

两人倒是还活着,山崎说道:“虽然直到刚才仍是下落不明。昨夜有个损料屋同行的集会,由于大掌柜喜助患了热伤风卧病在床,大总管便与角助一同赴会,出了门就再没回来。这下店里可急了,原本打算通报奉行所,但又担心被官府发觉暗地里干的那些差事。除了大总管和角助,店内知道此事的就只有巳之八一人。被逼得狗急跳墙了,巳之八只得上在下这儿通报。由于去奉行所不过是自找麻烦,在下吩咐他再等上一日,好好安抚一下店内众人,就先差他回去了。接着在下便赶来探探情形,孰料竟是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