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兽(第3/25页)
两人也曾考虑使其失势,但结果想必也是徒然。只消看看世间不乏已不能交合、但好色之心尚存的老头儿,便不难明白。看来,左门位居藩之要职,有权有势得以恣意妄为——方为问题之所在。
这下,光是使其失势还不够。看来必先将其好色行止公之于世,再摘下留守居役的乌纱帽,方为良策。听说左门蒙羞后又被剥夺要职,不仅能告慰尚在人世的姑娘们以及妻女曾遭左门凌辱的家人,往后亦无须担忧妻女蒙受要挟。如此一来,众人之损失方能算完全补平。
为此,又市一伙人设了个局。
由于目标身份显赫,一伙人行事格外谨慎。耗时足足两个月,才诱使土田左门入瓮。
局本身倒十分简单,不过是下药使其昏睡,再褪其衣物,将之裸身置于邻家女佣房内。
虽仅不过如此,但再怎么说,此人毕竟官拜立木藩之留守居役,舞台亦非一般商家农家,而是门第高贵的武家宅邸,这绝非一桩容易差事。光是潜入府内,便得冒人头不保的风险。因此一伙人不仅得事先散播左门的不雅流言,还得四处制造一些骚动,无所不用其极地兴风作浪,只为将这场局布得更加缜密。一个月前,左门终于踏入陷阱。
至此为止,这损失便算是填平了吧?又市说道。
“眼见左门蒙羞,被召回藩国软禁,角助那家伙说,委托咱们办这桩差事的苦主见了,想必都要喜极而泣呢。”这个角助,乃是阎魔屋的小掌柜。“在妻女自缢身亡者眼里,那臭老头儿切腹自尽,也算得上是个划算的报应。你说是不是?”
“谁说的?若是非得取其性命,打一开始便将之诛杀不就得了?这等野蛮差事,根本不必耗上两个月,只消委托那鸟见大爷,那臭老头儿不出三日便魂归西天了。”此事绝非将人杀了便可解决,至少又市是如此认为。
“咱们可没杀人。”林藏蹙眉说道,“又不是咱们下的手。方才那瓦版上不也写得清清楚楚?那混账老头儿是在等候裁示期间自我了断的。”
“结果不都是一样?”
“有哪儿一样了?咱们做的不过是教他蒙羞罢了。倘若换成个百姓,一丝不挂地潜入邻家女人闺房中,只须一笑置之,便可带过。”
“但那家伙哪可能如此轻松?”
“对武士当然是不可能。不过要生要死,也是武士自己的选择。想必对那老头儿来说,必是个无从苟活的耻辱。”
“但……真有必要求死?”
“这质疑的确有理。不过,阿又,若依这道理,咱们不也得质疑遭那老头儿蹂躏的姑娘们为何非得寻死不可?这也是姑娘们自己的选择。即便遭人摧残,只要不张扬出去,日子还是过得了。即便如此,对这些姑娘而言,她们遇上的屈辱,也是非得自缢了断方能平息。如今那老头儿也尝到同样的苦果,想必这下终能了解他的恶行对姑娘们造成了何等伤害吧。”
“我还是不明白。”
明不明白是你自己的选择,林藏说道:“这不过是你自己的看法,我的看法可不同。你也知道,世间看咱们这等贱民都是一个样,但咱们同是贱民,看法却是南辕北辙。委托咱们的农家,看法想必也是不同。咱们连遭凌辱的姑娘们是什么看法都无从知道,更别说土田左门这个武士。武士的看法,哪里是个双六贩子弄得明白的?”
“你难道认为,对一个武士来说,这结果是理所当然?”老实说,又市压根儿没料到会是这么个结局。
“这……藩主殿下会做出什么样的裁决,我是参不透。但即使暂时不做任何惩处,我看迟早也得判他切腹。”
怎么可能?又市回道:“方才你不也说过,这种事一笑置之,便可带过?我也知道武家不同于百姓,但区区这么个错误,真可能换来这等惩处?”
“武士可得讲究体面,再者,藩与藩之间也有高低之分。立木藩不过是个小藩,隔壁宅邸的石高,可是他们五倍之多,倘若遭其刁难,根本无计可施。若是教幕府知道了,只怕还要被勒令撤藩呢。”
“为这么件小事,便可能被迫撤藩?”
“我只说不无可能。又市,世间道理可不似咱们想象得那么简单。投小石入海,亦可能酿成巨浪。有时只须放个屁,就能毁灭全村呢。”
这不过是个笑话吧?又市驳斥道。
未必是笑话,林藏立刻回道:“有些时候,区区一只老鼠便能引起大山鸣动,反之亦然。不是有句俗话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若已察知有巨浪将至,事前思策以防患未然,也是人之常情。”
“那臭老头儿切腹自尽,哪是防范巨浪之策?”
“我只说有可能是。你想想,商人以银两弥补错误,乃因对其而言,至关重要的是银两。对武家而言,至关重要的则是体面,因此只得以性命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