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兽(第9/25页)

那还用说?又市回答道。

“这鼬,不,这雷兽,乃筑波的农户捕获。其实,今年似有歉收的可能。先生瞧,日照既不强烈,又偏逢干梅雨。”

如此说来,的确是没降多少雨。虽少雨,天却总是阴多过晴。时近夏季,大多日子却仍觉阴凉。

“难不成——今年也要闹饥荒?”

“应有歉收的可能。至今已持续数年,存粮行将告罄,农户当然寄望今年能是个丰年。因此,方有猎雷之举。”

“这……且慢。若真猎到了雷,又能如何?依老头儿你稍早所言,还得将这家伙给送上天不是?”又市望向竹笼问道,“但这家伙哪飞得了?”

“是的,鼬的确是飞不了。但猎雷的农户可不这么想,个个当自己捕来关在笼中的是雷兽。”

“但打开笼子一瞧,不就要穿帮了?”

“没错。故切不可说,切不可见。虽欲当雷兽存在,但实际上却不存在。因此也不敢看一眼,便径直运到老夫这儿来了。”

“为何运到这儿来?”

“只为询问老夫如何助其升天。原本还纳闷他们自何处打探到老夫的消息,一问方知,原来是万三大爷的亲戚。”

万三是个冈引。虽是个持十手的捕快,倒也不难相处。此人性子耿直,好看热闹,自从在一场骚动中与棠庵结识后,似乎就和这古怪老头儿甚为投缘,不时前来探访。

“据传,至今未有任何人于猎雷中捕获雷兽,不过是一近似驱虫的仪式。诚如先生所言,若真猎到了雷,也无法处置。也不知究竟该将之分食、纵放还是宰杀。”

“那么,该如何处置?”

“因此,他们这才找上老夫,询问可有何法能助其升天。”

“老头儿你这回谎撒得可大了。上回不是还吹嘘什么行骗并非你所擅长?那这又是怎么回事?鼬又没长翅膀,哪飞得上天?”

“的确飞不上天。”棠庵苦笑道。

“而你竟还敢厚着脸皮答应?这不是行骗是什么?还敢装糊涂代人想法子。谁想得出什么法子让鼬飞上天?”

“正因如此,老夫仅回应尚不知是否真能办成,绝未行骗。”

“嘁。干脆让我在附近随便找个地方,将它给放了。”又市再度望向竹笼说道,“总不能教我一路将它给带回筑波吧?”

此鼬体力已经耗尽,老人说道:“毕竟已自常陆长途跋涉至此地。”

“常陆?打那么大老远来的,还真是了不起。”且慢。“喂,老头儿。”又市撩起衣摆,坐直身子问道,“立木藩不就在常陆?”

“距筑波的确不远,但应位于下野。”

如此说来,土田左门的母藩,今年也有歉收的可能。说不定前来委托阎魔屋的农户们,今年也猎了雷。

“老头儿,你怎么看寻仇这件事?”

“此言何意?”

“我们上回为一个嗜色如命的蠢武士设了个局。”

“可是损料屋的差事?”

“没错。那家伙接连凌辱领民妻女,好几名不堪受辱的姑娘被逼得自缢或投河。为了填补这损失——”

“你们如何处理?”

“让他出了个洋相,被免除职位接受惩处。这武士位高权重,平日仗着自己的权位作威作福,逼得领民个个苦不堪言。因此,我们便摘去了他的乌纱帽。”

果真善策,老人说道:“比野蛮差事高明许多。”

哪儿好了?又市说道:“孰料那家伙竟然切腹,魂归西天了。”

“哦?”闻言,棠庵不由得皱起眉头。

“到头来,和野蛮差事不都一个样?早知还不如请鸟见大爷一刀解决,要来得痛快得多。”

武家的确难以应付,老人说道:“动辄轻己命如鸿毛,重外事如泰山。”

“没错。我们当初就是没将这点纳入考虑。林藏那家伙还说他们既没心肝又没脑袋,我看可没这么简单。”

“但这结果理应不难预见。”

果真不难预见?

没料到这结果的,或许只有我一人吧。又市分开双腿,坐着说道:“总而言之,遭那家伙蹂躏的姑娘们境遇着实凄惨。她们的丈夫和爹娘想必也咽不下这口气。即便将这视为损失——取了使自己蒙受损失的家伙的小命,难道就是桩划算的损料差事?干得岂不是太过火了?”

人心无法计量,老人说道:“即便置于磅秤上,想必也无法觅得重量相当的砝码,亦无法以量器度量。论人心,有仅遭针刺便痛不欲生者,亦不乏遭一刀对劈仍泰然处之者。故此事是否划算,他人实难论断。毕竟老夫对与此相关之事,甚不擅长。”老人手抚着平坦的胸脯说道。

“吃了亏,便找对方出气,倘若干过了头,会是如何?如此一来,理亏的可就不再是先动手的那方了。讨回的部分绝不可超过原本的损失,这是损料屋的行规。讨过了头,便有违商道。因为讨回的部分多过自己损失,这下就轮到对方吃亏。如此你来我往,根本永无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