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 夜晚(第6/7页)

“为什么?我将会战斗,用我的机智去与他人的机智较量。那将是一个更美好的世界,比贝尔纳·古伊用火和炽热的烙铁来羞辱多里奇诺的那种世界要美好。”

“到那时你自己也会陷入魔鬼的阴谋之中的。你将会站在哈米吉多顿的战场上为另一方决斗,那将是最后的决战。然而教会在那一天会再一次定下交战的规则。咒骂吓不倒我们,因为即使从上帝的诅咒里,我们仍会看到耶和华怒斥叛逆的天使时错愕的形象。那种以革新的幻想名义杀害我们牧师的人所采用的暴力吓不倒我们,因为那是力图毁灭以色列人民的同样的暴力。迦太基的多纳图派的严厉,阿哥尼斯特派自杀的疯狂,鲍格米勒派的淫荡纵欲,卡特里派自豪的纯洁,鞭笞派血腥的需求,自由灵弟兄会对罪恶的热望,全都吓不倒我们:这些人我们都了解,并且了解他们犯罪的根由,那也正是我们所遵循的圣德的根源。他们吓不倒我们,尤其是我们知道如何消灭他们,更知道如何让他们自生自灭,让他们把来自地狱深渊的死的意志固执地带到天国,而且我还想说的是,他们的存在对于我们是宝贵的,是记载在上帝的宏图之中的。因为他们的罪孽激励我们的善德,他们的咒骂鼓励我们高唱赞歌,他们无序的悔罪调整我们祭祀的品味,他们的渎神叛逆反衬出我们的虔诚。这样,就如同黑暗的王子有必要存在,因其叛逆和绝望,上帝的荣耀才更加辉煌,那是一切希望的开始和终结。但是,假如有一天——平民也不再例外,学者的苦修被用来证明圣书颠扑不破的真理——嘲讽的技巧被人接受,并不再那么机械做作,而是显得高雅洒脱,假如有一天某个人能够说(或能够听他说):我嘲笑基督转世为人……到那时我们就没有阻止那种咒骂的武器了。那些饱食终日打嗝放屁的人,借咒骂来释放积聚在体内污秽的恶气,然而他们只是发泄发泄淫威,随时随地肆无忌惮地打嗝放屁!”

“莱克格斯[2]曾为‘笑’竖立了一座雕像。”

“你是在克罗里基奥的诽谤性文章上读到的,他极力为滑稽剧演员开脱亵渎的罪名。他说,如同让医生用‘笑’治好病的患者,如果上帝已定了他在尘世间终了的日子,那医生还有什么必要去医治他呢?”

“我不相信喜剧能作为医生治好患者的病。喜剧只是教患者嘲笑病痛。”

“病痛无法驱逐。病痛只能消除。”

“连同病人的躯体。”

“假如必要的话。”

豪尔赫好像不明白。要是他看得见的话,我说,他一定会用惊愕的目光瞪着对方,“我?”他说。

“是的,他们骗了你。魔鬼并不是物质的巨擘泰斗,魔鬼是精神的狂傲,是不带微笑的信仰,是向来不被质疑的真理。魔鬼的心理是阴暗的,他知道自己去哪里,却又总是回到来的地方去。你是魔鬼,也像魔鬼一样生活在黑暗中。假如你原本想说服我,那么你没有成功。我憎恨你,豪尔赫,而且如果我能够,我要让你赤身裸体,屁股眼里插上鸡毛,脸涂成变戏法的小丑,然后把你拖到院子里,让全修道院的人都嗤笑你,让他们不再害怕。我真想在你全身抹上蜜,让你在羽毛堆里打滚,然后用皮带把你牵到集市上,并对所有的人说:这个人原来一直向你们宣讲真理,并且总说真理有死亡的味道,当时你们并不相信他的话,认为他有那种阴暗忧郁的心理。可现在我要告诉你们,在这无奇不有令人眼花缭乱的世间,上帝允许你们想象这样一个世界,在那里,自命解释真理的人,不过是一个滑稽可笑的蠢货,他只是学舌,不断重复着很久以前别人说过的话。”

“你比魔鬼更可恶,方济各修士,”豪尔赫说道,“你是个小丑,就像抛弃了你们的那个圣人一样。你就像你的圣方济各,他把自己的整个身心都化作了传道的工具,他布道时还要像街头卖艺者一样表演一番,把金币放在悭吝人手里让他困惑不解;他不是用讲道来羞辱修女的虔诚,而是吟诵《圣经》里的‘神啊!求你怜悯我’羞辱她们;他用法语行乞,他拿一块木头模仿小提琴演奏者的动作;他化装成流浪汉迷惑饕餮者,他赤身扑在雪地上,他还跟动物和花草说话;他把神秘的耶稣诞生图描绘成田园式的乡村景象,他模仿羊叫呼唤伯利恒的小羔羊……那确实是一个好教派……那位佛罗伦萨的迪奥提萨尔维[3]修士不就是方济各会的吗?”

“是的,”威廉微笑道,“就是那个到布道者的修道院去的人,他说要是不给他圣约翰僧袍上的一块布,他就不接受食物,说他想把那块布当做圣物收藏起来;而他一拿到那块布,就用它擦屁股,然后扔到粪坑里,还用一根竿子在粪便里搅动,嘴里喊着:‘哎呀,兄弟们,帮帮我吧,我把圣人的遗物掉到粪坑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