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肃清的教室(第63/90页)

长谷川美玲的母亲说:女儿最近精神不太好。虽然女儿在期末考试中,成绩有所提高,让她感到高兴,但是,不知道她在学校出了什么事。这几天,女儿一直说不想去上学,又让她十分担心。

“老师,我家孩子出什么事了吗?”她母亲反问我。

我说据我所知,她女儿最近头疼得很厉害,经常到保健室休息。不过据保健室的老师说,只要和她聊一会儿,她的头疼就基本上好了,所以,请不要特别担心这件事情。

面谈从一点开始,结束的时候已经快四点了。等到最后一位家长——渡边泉的母亲——慢悠悠地回去的时候,我已经累得筋疲力尽,直接趴在讲台上,就这么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有人走进教室,于是慢慢抬起头,

一位身穿草绿色连衣裙的中年女性站在那里。今天的面谈有四位家长缺席,我想这大概是其中一位家长,终于抽出时间赶过来了吧。

“哎呀,老师,我迟到了,真对不起。”那个女人说着,就坐在最前面的座位上,她好像感觉很热,不停地用手帕擦着额头上的汗水,散乱的头发紧紧贴在脑门上。

窗外油蝉的叫声,让人的心情十分烦躁。

“不好意思,请问您是哪位同学的母亲?”

“哎呀,老师您不记得我了?”

她像在指责我,连见过面的女性都忘了,真是太失礼了。我拼命回忆,但还是没有想起来。

“我们见过一次面啦……不,见过两次面呢。”

混蛋,班里有三十个学生,立刻把他们的父母一一对上号,实在很困难,他娘的,我又不是圣德太子①。当然,这种话我是不会说出来的。

①圣德太子是日本飞鸟时代的著名政治家、改革者,传说他头脑聪慧、记忆力极好。

我努力保持着笑容,委婉地说:“十分抱歉,我最近有些健忘。”

“真是的!……”这个女人突然笑了起来,看起来似乎情绪不太稳定。我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仔细一看,内衣的肩带露出来了,她都没有察觉。

“我这不是为了儿子升学的事情来的嘛。我想让那个孩子上高崎高中,他期中考试的时候,考了全班第一,都超过秋叶君了呀。”

我恍然大悟的同时,感到后背一阵发冷。而她丝毫不理会我的感受,像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似的,只管自说自话。

“那个孩子,是我们夫妇的全部希望,一定要让他上好髙中、好大学。老师,您说是不是啊?”

她呆滞地看着我,目光的焦点却不知落在哪里。

“嗯,是啊!……”我含糊其辞地回答着,脑中在使劲琢磨,如何才能让这位母亲认清现实,如何才能让她赶快回去。

作为已经自杀的稻垣公夫的母亲,她已经精神不正常了。她眼神怪异,一刻不停地在教室里东张西望。

我在稻垣公夫死去的前一天晚上,和葬礼当天见过她,但和那时候相比,此时的她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您是稻垣公夫小朋友的母亲吧?”我笑着问她。

“您终于认出我了,非常感谢!”

她站起身来走到窗边,俯视着校园。就在这时候,我感觉教室门口有人,回头一看,是高仓千春站在那里。她小声对我说:“哎呀,还没结束呀。”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事件”发生了。

千春突然瞪大了眼睛,双手捂住嘴巴,发出一声骇人的尖叫。

“不要啊!不要这样!……”

高仓千春向窗户方向伸出手。我急忙回头,看到稻垣母亲爬到了窗台上。

“别!别这样!……”

事后回想起来,我救人救得真是太及时了。我一个健步,冲到窗户旁边,正好赶在她跳下之前,牢牢抓住了她的双腿。她的身体在空中挣扎,吊在半空中的她,声嘶力竭地大叫:“混蛋,让我死吧!……”

高仓千春从后面炮过来,帮我一起,把稻垣公夫的母亲拽回了教室。

稻垣的母亲号啕大哭,在我怀里激烈地挣扎,我使劲压制着她。她伸手在我的脸上,狠命地挠了一下,血从我的脸上滴下来,在白衬衫上留下点点血迹。但我也管不了这些了。

“就算活着,也了无生趣。”他母亲哽咽着说。

“我理解您的心情,但请不要这么冲动好吗!……”

我使劲扇了这个歌斯底里的女人一个大耳刮子。反作用力让我的手感到一阵酥麻,如电流一般传到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