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永别了,朋友(第17/39页)
“我是足立一郎!……”
他的头脑并没有糊涂。说话的时候,牵动了脸上的伤口,他看起来就像个打架打输了的小混混,嗯,确实挺像的,他自嚷道。
回到座位,他又用温热的湿毛巾擦了擦脸。雪白的毛巾沾上了鲜血,隐隐透出红色。神崎一郎把毛巾随意扔在桌上,瞪视着坐在对面、正饶有兴昧地看着他的仁科良作,然后他又督了一眼仁科的脚,仁科穿的是茶色皮鞋,而刚才踢他的人的鞋子是黑色的,可见不是仁科良作所为。可是倒不如说,仁科良作比那个袭击他的人,更加让他生气,他简直气得咬牙切齿。
神崎一郎强行压制住无法宣泄的、旋涡般的怒火。要是他能大骂对方一句“混蛋”,不知会有多么痛快。
“好久不见了,仁科良作老师。”痰卡在喉咙,他使劲干咳了几声。
“是啊,好久不见了。”仁科良作点了点头笑道,“突然把你约出来,真是不好意思。”
“是我把您约出来的呀。”
“啊,好像是这么回事。”
仁科良作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态度生硬的神崎一郎。被一个伤痕累累的男人瞪着,无论是谁都会坐立难安吧。
“我终于想起你是谁了,所以才给你打电话的。”
“是吗?……”
“你是足立一郎先生吧?”
“是的,我就是足立一郎,父母离婚后,我被判给了母亲,所以就改成了她的姓——神崎。”
“原来你都知道了呀。不过,我倒是不知道你改姓神崎的事。”
咖啡送来了,老板看了一眼神崎一郎的脸,又迅速移开了视线。
“嗯,我是个转校生,是在第一学期中间,转到了青叶丘初中的,但是被人欺负,很快又转走了。是这样吧,老师?”
“没错!……”仁科良作的眼神突然失去了平静。他看向窗外,玻璃上映出他们二人的模样。神崎看着玻璃上映出的仁科的眼睛。
“我是在学期中间,转进来并转出去的,所以四月一日开学时,以及毕业时的名单中,都没有我的名宇……对吧?”
“是啊,就是这样的,知道了原因,事情就很简单了哦。”
仁科良作将视线移向咖啡,他没放砂糖和牛奶,只是用小勺一个劲儿地,搅拌着这杯渐渐变凉的液体。
“我在班里被人欺负,老师却见死不救……对吧?”
“见死不救,这话传到外面影响多不好!……”仁科良作冷笑着说。
“正因为您见死不救,我才不得不转校。我曾经去过一次您的公寓,当时您正和教音乐的高仓老师亲热呢,我一时冲动,就往您家扔了一块石头。”神崎一郎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原来那是你干的呀。没错,是有那么回事来着。”仁科良作有些伤感地点了点头。
“对您来说,学生怎么样都无所谓,女人才是最重要的。是吧!……”
“没有这回事。我也用我的方式努力过。”
“您和高仓老师结婚了吧?”
“没有,人生哪会如此一帆风顺啊!……”
仁科良作自嘲地笑了笑,然后讲述了因列车脱轨事件,受伤住院以来的人生巨变,以及被迫与不爱的人结婚,等等事情,
“我和你一样,最后也屈服于欺凌,第二学期中途就离开了学校。”
“是被肃清了吗?”神崎一郎语带讥讽地笑着。
“没错、没错,就是肃清。先被肃清,再被驱逐。然后,又是列车脱轨,再然后,是被迫与有婚约的高仓千春分离……总之,一切都不顺利。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仁科良作死死咬住嘴唇。
“我深表同情。您的通遇和我差不多。”
两人第一次相视而笑,神崎一郎忽然想到,他们就像两只互舔伤口的丧家犬。
为了与仁科良作见面,他千辛万苦来到浦和这个地方,还被人揍了一顿,不过,倒是找回了记忆,这就是所谓的因祸得福吧。
仁科良作的嘴唇边,忽然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
神崎一郎和仁科良作告别,回到自己公寓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他事先在浦和给由美子打了电话,所以,由美子正在家等待他归来。
“我神崎一郎终于恢复记忆了!”他像奇迹般生还的士兵一样,对那女孩儿敬了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