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班(第23/30页)
弥生说着说着,热泪盈眶,好像预感到大祸临头似的。雅子打断弥生的话,说道:“我明白了。我马上去你家。不过,这件事有没有被人发现?”
“不知道。”回答后,弥生又想了想,发现钻到沙发底下的白猫,“只有猫。”
“是吗?”雅子面带微笑,口气非常柔和。
“总之,你要等我。”
“谢谢。”
弥生放下话筒,蹲在那里。膝头抵到胸口,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六 雅子挂上电话,眼前墙上挂历上的文字出现模糊的重影。因受刺激而眼晕,这还是首次。
昨晚,的确挂念弥生的情况。但自己不想介入他人的家事。然而,现在自己却要向弥生伸出援助之手。这样做真的值得吗?雅子扶着墙,等待着视力的恢复,回头向后瞧了一眼。
儿子伸树已经不见踪影。刚才他还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好像不知不觉地已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丈夫良树因晚上喝了酒,已早早就寝,不必担心谁会听到电话的内容。
在放心的同时,她开始考虑今后该怎么办。但是,已经没有那种悠闲的时间了。必须立即行动,雅子决心在车中好好思考。
雅子手握车钥匙,对二楼的伸树高声喊道:“我要上班去了。要注意防火。”
楼上毫无反响。最近,她发现伸树在自己不在家时,偷偷地喝酒抽烟。今后他打算怎么办,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雅子不能坐视不管自己的儿子,他没有任何理想与热情,即将迎来十七岁的夏天。
伸树刚进都立高中那年的春天,由于接受强加于自己的宴会票,参与贩卖,而受到勒令退学的处分。可能因为受到儆戒似的惩罚的刺激,从那以后,谁也不明白,怎样才能打开伸树的心房,他好像患上缄默症似的,总也不说话。大概连他本人也一定为紧闭的大门的坚硬而不知所措。雅子为此寻找过对策,现在惶恐的时期已经过去。每天伸树从不间断地去干泥瓦工的活,只要他愿意倒也相安无事。对孩子的要求,雅子抱有一种即使不能按自己的意愿行事、也不能断绝母子关系的态度。
雅子站在门旁的小屋前,隔着三合板门,能听到丈夫轻轻的鼾声。从何时起丈夫在这间原本做储藏室用的朝北的小屋里住下的呢?雅子伫立在走廊,陷入沉思。两人分居是在搬到这里之前、雅子还在公司上班的时候。这也并没感到不自然或者寂寞。如今,全家三口人已经习惯于在各自的房间独自生活。
良树就职于一家大型不动产企业的子公司,是家建设公司。只听名字好像是一流企业。但良树曾说其实相当不景气,职员对总公司抱有一种很强的劣等感。
因而,良树作为营销员如何开展工作呢?对此,雅子一无所知。甚至一提公司的事,良树就厌烦,一脸不高兴。雅子与年长两岁的良树是在高中时代相识的。良树的优点可以说是保持一种脱离世俗的高尚,即纯洁的灵魂。对于厌恶坑骗他人、
先下手为强等手段的良树来说,并不适合从事建设公司激烈的竟争业务。其证据是良树至今仍是一般职员,完全被排挤在升迁名单之外。对良树来说,肯定是有其难以与社会相处的苦衷吧。休班的日子,讨厌世俗、像神仙似的关在这间小屋的姿态与不说话的伸树没有什么两样。雅子发现这一点后,就不再随便数落他。
退学后不说话的儿子、对公司耿耿于怀的良树和因公司整编下岗而选择夜班的雅子,只有三口人的家庭与各自有一间寝室一样,各自背着自己的沉重包袱,孤独地面对现实。
良树对于不再于本行工作、而选择做盒饭工厂夜勤临时工的雅子,没发表任何意见。雅子认为良树并非没有魄力,而是主动放弃了竟争这一无为的行动,开始做自己的茧。这个茧雅子是不能进的。已经不触动自己身体的丈夫的手指在一个劲地修筑自己的要塞。只要雅子和伸树与世俗的社会一联系,良树就采取拒绝的态度,无形中伤害着雅子和伸树。
连自己家中的事都管不好,怎能去介入弥生家的事情呢?雅子边反问自己边打开薄薄的门,走出家门。她感到比昨天晚上凉爽得多,抬头仰望,一轮淡月隐现在夜空。雅子认为那是凶兆,而转移了视线。就在刚才,听说弥生杀死了丈夫,这不是千真万确的凶兆吗?
在小型停车门廊的停车线内,停放着花冠车。雅子从不能完全打开的车门的空隙灵巧地钻进车内,打开发动机,立刻开出住宅区。
汽车马达的轰鸣声响彻在农田绵延的偏僻住宅区的上空。与其说人们因噪音大而发牢骚,倒不如说因探索深更半夜出车的理由而感到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