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浴室(第22/27页)
几年后,一个曾向和雄介绍过日本的日裔人开着辆新车出现在和雄面前。据他讲,由于想得到汽车,他在日本的汽车制造厂工作了两年回来了。和雄打心眼里羡慕他。在巴西,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经济萧条仍在继续。用印刷工少得可怜的工资购车,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和雄决心去日本打工。如能坚持干两年,就能买车,如能吃大苦攒钱,房子也能买,而且,自己也想看看父亲的祖国。
和雄向母亲提出要去日本,他担心母亲会反对,但是,恰恰相反,母亲说:
去吧,妈支持你,即使语言不通,即使文化不同,和雄血液中的血有一半是日本人的,你与他们是同胞,对同胞热情相助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
同为日裔人,那些成功者的子女可以上大学接受高等教育,在巴西成为为数不多的优秀人材。但是,自己却不然。自己是贫民窟的理发匠的儿子,所以要去父亲的祖国——日本赚钱,拿着钱回巴西再图成功发展。在这一点上,自己是否更像自主性很强的父亲呢?
和雄辞去工作六年的印刷厂工作,于半年前在成田机场走下飞机。回想起父亲十九岁时一个人远涉重洋到巴西,感慨万千。和雄现在已二十五岁了,签了在日本工作两年的合同。
然而,父亲的祖国并不把有日本血统的和雄视为有教养的人。和雄在机场,在街头,每当遇到把自己作“外国人”看待的目光,就想高声喊叫,“我是半个日本人。有日本国籍。”
但是,日本人对于与自己长得不一样、不会说日语的人,决不承认是跟自己一样的日本人。结果,和雄发现所谓的日本人是从外观进行判断的群体。本来,对这个国家的人来说,“同胞”的意识是很淡薄的,所谓的同胞只是形式上的认证问题,而真正的意识几乎等于零。只要是这种脸形和身体,自己就永远是“外国人”,已经觉察到这一点的和雄对日本彻底绝望了。把在盒饭工厂的工作与在巴西的工作进行比较,感到既单调又疲劳,这使和雄热情锐减。
所以,和雄把在日本的这段日子作为考验。整整两年的考验。这是为攒钱购车的考验。与虔诚的天主教徒的母亲不同,和雄所认为的考验是从个人意志出发,为达到目的而实施的禁欲与自律,而并非是上帝赐予的。昨晚,头脑发昏,忘记了考验。
和雄衔着小草,仰视天空,与巴西相比,星星很少。
昨天是五天轮一次的休息日,对盒饭工厂的巴西籍工人来说,经常五天一个周期,按顺序休班。这也是为了麻痹迄今为止在体内培养的时间概念。因而,当第五天的休息日来临时,不知为何,大家都感到疲惫不堪。
因是盼望已久的休息日,和雄感到疲劳,想睡一天觉。不知何故,他心里郁闷,打不起精神。和雄想,可能是日本的梅雨而影响情绪吧。湿气使和雄有光泽的黑发发粘,浅黑色的脸庞看起来无精打采。洗濯的衣物不易干,也使人情绪低落。
和雄下决心出远门,去位于群马县与琦玉县之间被称为小巴西的城镇购物。
开车去很近,但和雄既无驾驶证又无车,只好不断换乘电车及公共汽车,花费了近两个小时。
在位于巴西利亚市场的书店,他站着阅读了足球杂志;买了必备的巴西的日常食品;在录像机店内询问了价钱。在必须返回武藏村山时,和雄心中涌出思乡之情,怀念起圣保罗。和雄为推迟返回时间,走进一家餐馆,喝了不少巴西啤酒。
虽然这里没有朋友,和素不相识的巴西人聚谈,仿佛置身于圣保罗的平民街,使他十分快乐。
公司特意在盒饭工厂的附近为巴西工人租下了单身宿舍。每居室内住两人。
和雄和一个叫阿尔彼得的男子住在一起。过了九点,和雄才从小巴西醉着返回黑暗的房间,彼得是否吃饭去了,不见其踪影。不上班的和雄身心彻底放松,虽然喝醉了,在工友的帮助下,迷迷糊糊地爬上了双层床的上层。
听到喘息声而醒来是一个小时之后,自己什么时候返回来的呢?在下床,阿尔彼得与恋人正在亲热。两个人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和雄正躺在床上睡觉,因而毫无顾忌。已有好长时间未曾在耳边听到女人娇柔的声音了。和雄堵上耳朵,但为时已晚,感觉体内好像什么东西被点着似的。为了锻炼,好不容易才把火药那样的易燃物深深地埋藏起来。但是,导火索却实实在在的在体内存在。如果点燃导火索,就会爆炸的。和雄发疯似的拼命地堵住耳朵,捂住嘴,在顶床上不敢出声,痛苦地煎熬着。
接近上班时间时,两个人进行一番打扮,长时间接吻后,走出宿舍。和雄急忙蹿出宿舍,为寻找女人在夜路上溜达。总之,欲火已经燃烧起来,如果不能压住这不安的躁动,他就会死去的。这等窘迫的事,活到现在,从来没有经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