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乌鸦(第9/15页)

“确实是。你怎么知道的?”

“不是偶尔有电话打来吗?你说是你们工厂的山本。并且夜间到附近打钟点工,这近处,只有那家工厂。”

难道他听到那夜打来的求助电话了吗?雅子不由得看了一眼良树。良树为自己兴奋而感到不好意思,移开了视线。

“我琢磨着你最好早些知道。”

“谢谢。”

“究竟是怎么回事,得罪谁了吗?”

“他不是那号人,是什么原因呢?”

“你不是跟山本很要好吗?不去看看吗?”

良树不解地凝视着不大着慌的雅子。

“是啊。”

雅子模棱两可地回答,又假装去读放在床上的报纸。良树好像对不再吭声的雅子抱有怀疑,打开放在寝室里的西服柜子,取出西服。今天虽然是星期六,却好像还打算去上班。雅子慌忙起身,穿着睡衣收拾床。

“哎,不去也行吗?”良树背着身子又问了一遍,“警察要去,新闻媒体也要去,不是很忙活吗?真可怜。”

“所以说,少管闲事岂不更好?”

雅子回答。良树不作声,脱下T 恤衫。雅子凝视良树的背影,肌肉松弛了,整个身体瘦下来。感觉他无论肉体还是感情都出现了老人倾向。良树似乎意识到雅子在身后打量自己,于是绷紧了身体。

跟良树亲热时的记忆之所以淡薄,不是因为停止温存很久了,而是因为两个人都打开并走向了不同的门。现在各自只是在这个家中履行职责而已,不是作为男人和女人,也不是作为父亲和母亲,只是忠实地扮演着上下班、料理家务的角色,做着必须做的事。雅子想:我们正逐步走向毁灭。良树贴身穿上衬衣,回过头。

“打个电话什么的!你太冷淡了。”

雅子回味这句话。或许因为过于接近这件事,反而连理所当然的交往范畴都分不清了。忘记常识是危险的。

“我打个电话看看。”

雅子不情愿地说。良树像是要宣布什么似的,正视雅子的脸。

“只要认为事不关己,你就想抽身而退。”

“我倒没那么打算。”

雅子抬头看良树。她感到良树似乎在责备自己最近的态度。良树也一定觉察到自弥生事件以来自己发生的变化。

“又说多了。”

良树像咬了口涩柿子,拧歪着脸,看着雅子。两人都心怀冷漠,并且相互确认对方脸上的那种表情。雅子垂下视线,盖上床罩。良树边系领带边说:“刚才让噩梦魇着了?”

雅子心想:那领带的颜色跟西服不搭配。但她还是平静地答道:“做了个讨厌的梦。”

“什么梦?”

“梦见去世的父亲出来说这说那的。”

良树嗯了一声,又默默地朝屁股口袋里塞钱包和月票。良树跟雅子的父亲很投脾气。良树之所以对梦的内容连问都不问,是早已放弃了开启雅子心扉的钥匙。

自己也是这样吧?雅子费了很长时间折叠床罩角,思考着夫妇间失去的东西。

良树出去后,雅子给山本家打了个电话。

“这里是山本家。”

又来了吗?那声音听起来既厌烦又疲惫之极,很像弥生,但感觉不一样,年龄要大,还带地方口音。

“我叫香取雅子。弥生呢?”

“现在,吃了药正睡觉。您是哪位?”

“我是她同事。看了报纸,很担心。”

“谢谢了。不管怎么说,事已至此,的确让人痛心。她从昨天一直沉睡。”

好像说套话似的。从早上打来了多少电话?亲戚、健司的工作伙伴、弥生的朋友、左邻右舍、还有新闻媒体。就跟录音电话似的,重复着同样的话吧?

“您是弥生的母亲吗?

“是的。”

弥生的母亲冷漠地回答,不该说的话一句也不说。

“是吗?真是不幸。大家都很担心,请多保重。”

通话会被记录下来吧?这样更好,雅子想。不打电话才不自然呢。今后,剩下的就是尽可能地防止事情败露。

雅子放下电话的同时,伸树起床了,连招呼也不打,扒拉几口早饭,不知是上班还是出去玩,急急火火地走了。剩下雅子一个人,打开电视,搜寻各处的新闻。各个台都在重复相同的内容,毫无进展。

良惠压低声音打过来电话。跟休班的雅子不一样,好像上完夜班回来,做完家务,瞅婆婆睡着后才打来的。

“还真让你说着了。刚才打开电视,吓了我一跳。”

语气很沉着。

“嗯。说不定到时候警察也会到工厂来的。”

“我们丢的垃圾没问题吧?”

“没事吧。”雅子回答。

“那么,对警察说什么好呢?”

“就说从那晚以后,阿山没来工厂,什么也不知道就行。”

“对啊,这样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