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31/38页)
若狭瞄了仙石一眼,站起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说。凭着两人的交情,他一直帮仙石帮到现在,但是仙石实在没有立场要求泊港期间并没有轮班的他一起待在舰上陪自己。
“嗯,去吧去吧。”仙石看着成堆的文件说。“爱家的爸爸可别跑进什么可疑的店里去哦。”
“笨蛋!要不要我帮你买什么回来?”
“交换日记用的笔记本。”丢过来的橡皮擦直接打在他头顶上,发出干涩的声音。
*
由良有和分遣队共用港湾的小渔港以及在那边工作的人们所居住的小町镇。由良町没有观光业者在此投资发展,只有维持生活所必要的一些软硬体设施。位于町外的一家卡拉OK餐饮店的吧台上,如月行的面前摆着第五杯的水酒。
自从昏倒时如月行多了一分关照之后,菊政莫名地就爱跟他昵在一起,在他的强迫下,行跟着田所等几位船员一起行动,这是错误的根源。据说衣食住各方面都获得某种程度保障的护卫舰船员们挥金如土,看起来确实是事实。因为没有人在停靠港租屋落脚,所以众人都只是尽兴畅玩一阵子就回舰艇上去,田所等人豪饮的模样、高歌的激情可真是令人叹为观止,跑遍了居酒屋、卡拉OK包厢、撞球场,最后在过了晚上九点之后,一行人落脚在这家餐饮店里。距离回舰的时间只剩三个小时,但是因为田所的一番话“今天晚上干部他们也全都上陆了,看样子也得半夜才会回舰上,所以就算我们晚一点回去也无所谓啦”,于是第二次的卡拉OK大赛又盛大地展开了。
不要说在众人面前唱歌了,行连加入众人的聊天,适时地附和的才能都没有。度过了二十一年又多一点的时间,他也没有遇过被要求做这种事情的场面。本来他认为必须跟船员们一起行动,至少别让自己太过显眼,因此才与这些喝酒没有底线的同伴们同行,现在他为自己的判断感到后悔,一个人默默地喝着酒,耳边听到船员们不亚于卡拉0K声音的震天笑声。
“啊,真的吗?”
“真的啊。我的情报网可不是盖的。除了那些初任干部之外,这次被调过来干部每一个都是鳏夫。”
是菊政和田所。以渔夫和上岸的护卫舰船员们为最大收入来源的老旧餐饮店只有二十坪大,里面塞了厨房和卡拉OK的舞台、桌椅等,所以即便相距有一点距离,还是可以清楚地听到别人的对话。即便是让人不敢恭维的歌声,听在行可以清楚地分离复数种声音的耳朵里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因为离婚吗?”菊政问道,田所回答“原因有很多”。
“对哦,副舰长的太太很久以前就过世了,之后他就一直独身。”
“舰长不久之前不也才死了儿子吗?”
“啊,对哦,想起来就觉得很不舒服。”
“我们舰艇是不是被什么附身了?”
“那我们是不是该去消个灾什么的?”
之后话题转换成低层次的对话,行便解除了集中在听觉的意识,喝空了眼前的水酒。这个时候他反而觉得喝不醉的体质真不是什么好事。看起来已经过了三十五岁的女服务生不断地劝他唱歌,他连番拒绝,已经觉得厌烦了。说穿了,弥漫在这种店里的气息本来就是行不喜欢的。
那是会唤起他以前的记忆的味道。因为他总觉得临死之前的母亲和父亲夜夜与女人们痛饮到天亮,弥漫在家里的腐臭味隐隐约约地飘散开来。把只能放松身体的酒大口倒进喉咙里,企图重新盖好即将松开来的记忆瓶盖时,却又想起另一个即将忘怀的记忆,行为自己的没用感到不屑。
为什么会做出答应帮人买新画笔的愚蠢承诺呢?是因为那时认为跟资深伍长建立起亲密关系也不坏吗?无论如何,行判断,把这个约定忘了会比较好。跟特定的人太过接近不是好事。因为他有预感,如果因此而引起资深伍长的注意,那不但是愚蠢至极的作法,而且如果不刻意拉开距离的话,自己恐怕会变得无法压抑住情感。
握着笔,面对素描簿时的那种感触。许久不曾感受的那股冲动就具有如此强大的魔力。这是他没想过的事情。本来以为对绘画的冲动已经在意识的最深层风化了。他以为那种感觉早就随着依附于那个温柔地包围着他四周的世界——终归很快就会消失,像梦幻一样的世界的脆弱的自己一起灰飞烟灭了。在狭窄的舰内,暴露于紧密的人际关系当中,脑袋可能已经被恶性病毒给污染了。今后即将要面临重要的局面,自己却为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