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17/41页)

英和说完,便用砍落林明基的脑袋时所使用的同一只手拢起覆在额头上的头发。交抱着双臂的竹中冷冷地凝视着那张带着冷笑的端正侧脸。

“可是,想要尽快改善国家的财政或粮食问题,有时候打破现有的体制,暂时接受美国的支配是比较好的作法。我不是不能理解少佐不希望民族性遭到侵犯的心情,但是,把那些和美国私通的政府高层驱逐下台不见得就能使北韩的内部改革成功,反而可能会使国家更形混乱,扩大人民的贫困窘境,不是吗?”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是一个追随感情行事的人。我对政治没有兴趣,而且我只是认为靠着这种力学来决定国家前途的人是做不来的……说穿了,一个人的评价不是在盖棺之后才能被论定的吗?正邪的判断就交给五十年后的历史学家去负责吧。”

英和耸耸肩说道,然后又补了一句“不过,当然是这个事件能够在历史上留名才算数了。”然后就离开了CIC。宫津抬头看着满脸不悦的竹中的侧脸,感觉自己心中的空虚感越发地强烈,他低头看着手表。

早上八点。距离跟日本政府进行第二次的通讯还有一个小时。他不认为对方在短短的三个小时之内能做什么决定,不过多少可以成为窥探出其今后动向的指针。打算借着现实的思考来遗忘空虚感的宫津决定自己现在应该像英和一样,从现实当中跳脱出来处理事情,于是开始将始终不想吃的饭团塞进嘴里。

距离最后期限的下午六点还有十个小时。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的情况下,只有在能吃的时候吃,能休息的时候休息。因为,总归一句话,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如果说睡眠这个行为是指身心停止活动,变得无意识的话,那么他并没有睡着。身体虽然呈静止状态,然而如月行的五官始终朝着四周洞开。

他的思绪虽然停止了,但是却持续感觉到将他的手反绑在后头的铅线吃进手腕当中的疼痛、为了预防他自杀而强迫他含着堵嘴物、口腔干涸到极点导致喉头阵阵的刺痛,而且在大约两个小时之前,他一字不漏地听到了对全舰广播的宫津舰长和防卫厅长官的对话。他虽然以趴着的姿势倒在地上,只能看到地板,然而却可以感觉到就在旁边监视着他的静姬连续几个小时连动都没动一下。

唯一不知道的一点是,在他失去意识期间被带来的这个房间是哪里?不过从大约一个小时之前开始活动的燃气涡轮发动机的声音传来的方式来判断,行猜测这里可能是第二甲板靠近舰首的地方,也许是仓库之一吧?恢复意识之后几个小时,只留下反应五感的部分,努力让自己休息的肉体已经恢复到可以自行走路的程度了。他觉得只要再过一阵子,自己甚至可以起来狂奔了吧?闭上微微睁开的眼睛的行被“接下来该怎么做?”的问题给打扰了思绪,再度作动差一点被打断的思绪。

静姬早就发现他清醒过来了。如果被她发现自己有一丝一毫想逃出去的迹象的话,只怕她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他吧?她的战斗能力还是个未知数,但是行从她强夺‘GUSOH’时的手法、蛰伏在都内大楼时的样子,最重要的是她爆掉自己所搭乘的飞机却还能生还,远距离狙击鱼雷索时所展现的超人技法来推测,至少她绝对是个素养超越自己的工作人员。

就算局面演变成可以利用男女性的体力差异来比胜负,在身体状况没有完全恢复的情况下,顶多只能打个五五波。而现在,他有两三根肋骨裂开来,全身遭受重击而发着烧,根本不可能是她的对手。如果在体力多少恢复一点的时候也无济于事,而且又不能期待能逃离或有人来拯救的话,他唯一的选择就是采取保全机密的行动——破坏塞满了DISS‘海军锚’作战的情报的自己的脑袋。也就是自杀。行想到了这一点,微微地转动了一下抵在地上的脸颊,挤出苦笑的表情。等待体力恢复好自杀,这真是最好笑的笑话……

可是,那是杀了父亲之后,行所落脚的地方——防卫厅情报局所传授的行动准则。他们告诉行,不要放弃,要一直撑到最后,要尽最大的努力活下来,然而另一方面,他们又命令行,万一落入敌人的手中,判断自己所知道的情报会造成同志死亡时,就要尽最大的力量快速地抹杀自己。因为他们认为,天底下没有所谓的熬得住的拷问,即便拥有再怎么坚定的意志的人,只要胃袋里被灌进半公升的自白剂,早晚都会开口吐实的……

为了保护人民的生命和财产,维持国家治安而存在,然而在经过判断有必要时,甚至也要不惜夺走人民的生命。被国家判定为有损国家利益的人就已经不是人民,而是敌人了。就如同杀人罪不适用于战场上的士兵一样,歼灭被判定为敌人的人是被允许使用任何手段的……那个地方是适用这种道理的。内部存在着几个永远不能解决的矛盾,以毫不留情的强力理论勉强保有其整合性的DIS的存在方式正代表着人类历史的阴暗面。行觉得那跟他个人的矛盾是相通的。一直以来他都遵循着绝对不逃避的信条,而结果,现在他开始思考着杀死自己的可能性。一个人所能做到的最大的逃避方式——他虽然厌恶选择自杀的母亲的人生,然而结果自己却矛盾地陷入类似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