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0/41页)
只要看着英和的眼睛就知道,他并不是为了打探情报而刻意采行怀柔策略,随便捏造这一番话的。行有一阵子感到愕然,突然涌上一股无可抑遏的怒气,他笔直地回看着英和的脸。
只为了这么幼稚而愚蠢的夸大妄想而杀了兵长和菊政?牺牲大批的乘客们,将整架飞机给炸掉?长官教导过他,憎恨敌人只会钝化自己的判断能力,但是打从心底涌上来的憎恨感跟任务是没有关系的。
这个男人非杀不可。这个想法凝聚成形,回过神来时,行发现自己脱口说道。
“……你不是士兵,你只是一个杀人狂。”
光芒从英和眯细的眼中消失了。明知也许下一瞬间自己可能就会被杀死,但是行仍然看着英和的脸,一动也不动。这个男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原谅的。即使死了,也绝对不能屈膝示弱。行抱着这个想法,看着那张没有表情的脸。
眼中带着杀气的英和宛如看穿了行的意志似地闭上了眼睛。当他再度睁开双眼时,眼中瞬间燃着寂寥的光芒。
在看到那种光芒的瞬间,行好像了解到英和所说的“我们是同类人”这句话的意思,尽管如此,他仍然不愿承认,而且也绝对不能承认。因为被怨念所掳获的英和正是映照在照妖镜中的自己的模样。因为那只是一幅部分被扭曲、肥大化的丑陋的自画像……
“……看来我有点对你评价过高了。”英和低声嘟哝道,便站了起来。静姬就像算准了时间似地打开门,出现在门口。两人的视线交缠在一起,看似在进行沟通,让行不禁怀疑这两个人可能不只是指挥官和下属的关系,应该有着更紧密的互动,然而这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和静姬擦身而过,来到门口的英和最后再度回头看着行。
“很快就要进行第二次的斡旋了。你就仔细地听着,那些你为他们尽忠尽义的人是多么地软弱无能。”
门关上,远去的脚步声紧接着响起。静姬和刚才一样坐在椅子上,以不带一丝丝感情的眼神看向这边,行看着她的脸,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垂下眼睛。
尽忠尽义吗?行试着去反驳英和刚才所说的话。他对DIS从来就没有这种感情。他只是像眼前这个宛如戴着机器人面具的静姬一样,机械性地完成任务而已,他连一点点为DIS尽忠尽义的意念都没有。
如果为了值得守护的主义或理想、国家而战斗才算是士兵的话,我根本不算其中一个。我只是固执己见而已。没有什么东西是我想守护的。为了不把『疾风』的船员卷入战斗当中,我甚至没能完成任务,这或许是因为我找到了值得守护的东西,然而,这个东西终究还是消失了。就如同和母亲一起生活,或者在祖父的分院里画画的时间一样,在我掌握到的那一瞬间,又从指缝间溜走了。
只要有所期待,就一定会有让人痛心的背叛等着。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情。一切终究都只是虚幻的。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任何明确的东西。这个星期以来在『疾风』上度过的日子、邂逅的人们的笑容、互动的情感、温柔、严苛。飘浮在夜晚海面上的萤火虫那神秘的美感、在亮晃晃的阳光下看到的蔚蓝海洋的解放感、费劲地想要描绘下来的人们的热情,以及受到激发而差一点重新执起画笔的自己。一切都只是瞬间的幻影……
好累。行这样想着,把身体横躺在地上。天花板上紧急照明用的红灯亮着,灯光看起来是晕染的,行不禁觉得产生一股悔恨。
*
作业所需要的道具大致上都找到了,这只能说是一种侥幸。而且电源也还可以使用,对仙石而言,这也是值得庆幸到他很想感谢上苍的事情。
作业本身虽然很单纯,但是在淹了水的第二区来回收集道具、将被爆风扫倒的工作台重新放好等工作使得最初的三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下半身一直泡在水里恐有造成低温症的危险,因此他并没有忘记时而要爬到工作台上休息一下。外头——防水隔墙的对面时而发射鱼叉导弹,时而发射VLS对空飞弹,『疾风』正在进行实战的气息透过舰内广播浓浓地传过来,但是,除非他有将堵住通道的隔墙给破坏的计划,否则他没办法采取任何行动。就算惊慌也无济于事,因为焦躁而犯下错误可能就会命丧黄泉,从事这样的危险作业的紧张感使得仙石表现出前所未有的专注力和细心。
简单来说,程序是这样的。首先从弹药库那边调来一颗主炮一百二十七厘米单装自动炮所使用的炮弹。炮弹的种类很多,不过仙石选择了弹头有引信管的对空炮弹。因为如果使用前端用钢铁包覆的穿甲弹或弹底有信管的对空一般弹的话,会对他的作业造成阻碍。『疾风』的主炮所使用的炮弹分成弹丸部和装药包——也就是弹壳,两者合起来成为一发份的炮弹,但是仙石的作业只需用到弹丸部分。长约五十公分,直径约十三公分,重量约三十公斤。只要使力时小心腰部,一个人还是可以搬得动的。仙石抱着炮弹,回到隔壁的第二装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