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75/109页)

“舰艇失去舵轮,正失控当中。看到笔直冲进港口的『疾风』时,政府也不会坐视不管。所以希望所有人员在这之前逃离舰艇。也不要忘了因为受伤而无法动弹的英和的部下们。我不想再让任何人死亡了。大家应该都听到舰长说的,为了活下去要尽最大的力量。尽管方法错了,但是你们想做的事情并没有错。往后不管会多么辛苦,大家都要努力活下去。这样才能报答一直到临终之际都还担心船员安危的舰长的大恩大德。

还有,敬告英和的部下们。你们的首脑企图将舰艇驶近东京释放‘GUSOH’。我不清楚你们国家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你们是抱着什么心态开始进行这项计划的。但是,我希望你们知道,把部下卷进事端,企图自杀的指挥官是最低级的军人。为这种人殉职,国家也不会变好。活到最后的人才算获得战争的胜利。我一定会阻止英和的。现在立刻和船员合作,将受伤的同伴一起带走。以上。”

仙石强忍住激动,一口气说完之后,将无电池电话放回舰长座位,他在心中自问道,这样做好吗?然而就如行和宫津说过的,那是要自己决定的,没有人会给答案。就算没什么自信,能说的已经说了,仙石在这种满足感的支撑下,走向通往屋顶的上部指挥所的舷梯。

英和就在那里。相较于受过严格训练的天生高手,自己只是在狭窄的舰艇内来回奔走的职业自卫官。仙石自认没什么胜算,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但是他并不感到恐惧。

他知道不只有他自己,有许多人都跟他一起朝着舷梯走过去。请小心。他听到菊政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别当烂好人哦。开玩笑似地却又为他担心的田所的声音也历历在耳。没问题的,你一定做得到。竹中和宫津的声音接着在耳边响起。沉着一点,提高警觉。言简意赅的声音应该是来自行吧?

我不是孤单一个人的。仙石抱着这个想法,爬上英和等着的上部指挥所。

风间打算先从伤势比较重的人先处理,然而看到流了一起的血,无助地仰躺在地上的人时,他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比较谁伤得重。风间先看到如月,二话不说,立刻为他处理伤口。

一方面是因为他被一种如果不集中精神做某件事,可能会发疯的恐惧所驱使着。吃进行的腹部肌肉的子弹并没有贯穿身体,形成子弹留在体内的枪伤,但是这跟紧急处理没有什么关系。用急救箱能够处理的事情终归是有限的。他帮行打了吗啡,帮看起来像个被人用锥子刺穿的小伤口消毒,然后涂上抗生素软膏。贴上保护纱布,用止血带和三角巾包覆起来之后,剩下的就只能靠伤者本身的力气和体力去撑住了。

大动脉没有受到损伤是不幸中之大幸,然而在包裹伤口期间,血水仍然不断地溢出来,风间被那种太过温热,像是涂敷在皮肤上的油脂一样的触感给吓得不知所措。渐渐凝固,形成一层薄皮,沾满手和衣服的血的触感使得他已经达到临界点的神经不停地颤动着,甚至有着一股引发恶心感的腥臭味,那是人的身体吗?这可不是用人偶进行人工呼吸或心脏按摩等的模拟演习所能体会的事情,风间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濒死的人,真实地感受到那种悲惨的感觉。同时他也了解到不轻易放弃生命的人类的肉体的强悍,还有肉体对其所拥有的生命的执着。

虽然流了大量的血,但是行跟宫津依然都还在呼吸。无关乎当事人的意识,他们的肉体渴望继续存活于这个世界,苦苦地挣扎到最后一秒。即便被比死还痛苦的精神所折磨,然而拥有生命的肉体并没有抛弃求生的欲望。一无所有的死亡和在临死之前保留下来的生命的重量压上风间的身体,在饱受精神被撕裂为一一的痛苦煎熬之后,自己是彻底地无知的认知随着羞耻心涌上风间心头。对计划失败时企图果断地自决的自己的厌恶感,对参与残忍地、自以为是地夺取他人性命的行为一事产生的后悔感同时涌上心头,风间不知所措地哭了。他一边哭着,一边走向管制室,开始帮宫津舰长处理伤势。明知道哭也于事无补,但是泪水依然不停地从眼眶中溢出来,永远没有干歇的时候。

就在这个时候,资深伍长的声音从扩音器里流出来。射中宫津的子弹好像停留在肾脏的上面,内脏并没有遭到严重的破坏。风间判断,宫津的伤势虽然一样严重,但是只要用止血绷带牢牢地覆盖住,应该可以将他从这里带出去,他反刍着仙石的话——不管有过多难过的事情,都要活下去——凝视着自己沾了大量鲜血的手。他茫然地想着,除了哭之外,应该还有我能做的事情,这时几个脚步声跑过来的声音在管制室外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