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997年 梅雨(第6/21页)
聪志说到这儿,把剩下的啤酒一口气喝光,如释重负般地全身松弛下来,聋拉着脑袋瘫坐在沙发上。
笙一郎闻到一股香烟过滤嘴的焦糊味儿,赶紧把烧得只剩下过滤嘴的烟头扔进烟灰缸:“你要调查的事件也和所谓掩藏着的秘密有关系吗?”聪志没有回答的意思。
笙一郎干咳一下,口气变得严肃起来:“不管怎么说,现在正是最忙的时候,我不能说不准你假,但我希望你过一段时间再说。你的事也没有必要争分夺秒嘛。”聪志没说的了。长时期积郁在心中的东西,一瞬间倾吐了出来,他自己也感到吃惊。他觉得很疲倦,也有几分后悔。
“等你的情绪稳定下来再去旅行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嘛。不过,我这里有一点忠告,寻找你自己也好,寻找家庭的秘密也好,没必要那么激动,弄不好会伤害谁的。你现在在这里实实在在地活着,这还不够吗?我觉得,健康地活着,并且有你的存在价值,这就是幸福。”
笙一郎对自己的言不由衷感到厌恶,为了掩饰自己对自己的厌恶感,他又点燃一支烟抽起来。笙一郎等着聪志说话,一直等到把第五盒烟抽完。可是聪志一直沉默着,后来干脆连眼睛都闭上了。笙一郎只好离开事务所回自己的公寓去。
第二天,笙一郎到事务所一看,聪志的表情跟往常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夹着文件夹到司法局去了。真木广美也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出现在事务所,处理着自己手头的工作。笙一郎反复考虑着怎么对付聪志,工作中烟也是抽了一支又一支。
3
梁平站在一个幼儿园附近,耳边不时传来孩子们的笑声。
孩子们穿着夏季园服,正在运动场上跑大圈。近乎尖叫的笑声吸引着梁平,不仅孩子们穿的白色半袖衫让他觉得晃眼,就连孩子们欢蹦乱跳的情绪都感染着他。
梁平正在盯梢,目标是幼儿园斜对面的一座公寓。
在横滨市阪东桥地铁站东边密集的住宅区里,发生了一起伤人事件。一位34岁的独身女性在家里被人用刀刺伤了腹部。她自己忍痛打电话叫了急救车,救护人员赶来时,她已经昏迷了。手术后总算保住了性命,现在还没醒过来。她的家里被弄得乱七八糟,县警察本部认为这是一起抢劫杀人事件,急令梁平他们在伊势佐木警察署设立搜查本部,以跟受害者来往较多的人为中心,寻找目击者,通过犯罪记录滤出有类似犯罪前科的,迅速全面展开调查。
梁平盯梢的目标是住在幼儿园斜对面的公寓里的一个男人,有三次抢劫犯罪前科,都是持刀闯入单身女性家里作案。据了解,这个男人在四天前案发的当晚外出,再也没回来,而且在外出之前三天交清了赊欠的房租。今天梁平他们到他家去了,没人。邻居说是去看赛马了。于是决定让梁平留下来盯梢。
幼儿园放学的时间到了,来接孩子的家长们拉着孩子的小手陆续从幼儿园走出来。孩子们有的向妈妈报告着今天发生的新鲜事,有的撒着娇,有的闹着要买什么东西。有一位母亲好像是发现自己的钱包忘带了,松开孩子的手只顾翻自己的包。孩子立刻变得烦躁不安起来,急着去拉母亲的手,母亲生气地叱责孩子说:“你给我安静会儿!”
孩子立刻委屈得小脸都扭歪了,但还是拉住了母亲的裙子。孩子觉得至少得跟母亲身体的某一部分连在一起才能安心。
“有泽先生!”背后有人叫梁平,是伊势佐木警察署的一个警察,“请马上回搜查本部。”
“为什么?”
“罪犯抓住了。”
赶到伊势佐木警察署的搜查本部时,伊岛正站在门口等着他呢。见梁平过来,他举起手来:“嘿,伙计,收摊儿了。”伊岛脚下放着他自己的装有换洗衣服的纸袋和梁平的旅行袋,旅行袋里装的当然也是换洗衣服。一设立搜查本部,至少两周不能回家。
“怎么回事?”梁平问。
伊岛觉得好没意思似的:“自首了,说是想见受害者。”
“是真正的罪犯吗?”
“法院的也来了,听说正在开会研究。”
“罪犯叫什么?”
伊岛说的名字跟梁平盯的不是同一个人。伊岛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觉得没意思吧,他沮丧地说:“不是抢劫,是以前跟受害者同居过的男人,想恢复关系,女的不干,撕打起来,最后动了刀子,快五十的人了,还跟小毛孩子似的,呜呜地哭个没完没了。与其说是一个被抛弃了的情人,倒不如说是一个被抛弃了的孩子,拼命地想要妈妈。”
梁平立刻想起了刚才在幼儿园附近看见的孩子拼命拉住母亲裙子的情形。
伊岛接着说:“事件的背景也很简单,后面的事交给伊势佐木警察署处理,我们就回去了。高田中队已经出动了,我们还是待命。”梁平跟伊势佐木警察署的警察谈了谈怎么写报告,就跟伊岛出来了。从这里到县警察本部不到两公里,两人决定走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