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1997年 冷夏(第14/22页)
梁平浑身的血一下子冲到头顶,刚要叫出来,笙一郎又说话了:“她给我来了个电话。”
冲到头顶的血一下子又退回去了:“奈绪子?给你?”
“刚才打来的。说有点儿事想问问我……她想问的,除了你的事还有别的吗?”
梁平感到嗓子干得直冒烟。想说话,但声音出不来。
“最近没见过她吗?你要是觉得方便的话,一块儿到她的店里去一趟吧。大后天晚上怎么样?我这儿也正好有话要跟你说呢……”
听到笙一郎带着几分挂虑的口吻在说话,梁平更生气了:“没那个闲工夫!再说了,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梁平强压怒火没有大喊大叫,不等对方说话,啪地把手机的电源关了。
奈绪子找了笙一郎,梁平为此非常气愤。但是,是自己把她逼到这一步的啊。想起奈绪子的事,梁平心里痛苦极了。我不想伤害别人啊,可是为什么总是与自己的主观愿望相反呢!有没有什么办法把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潜意识控制住,不被它操纵呢?……梁平找不到这种办法,结果伤害别人的事做了一件又一件。
梁平狠狠地用鞋底把花踩了个稀烂,好像是要把那些黑虫子赶尽杀绝似的。
回到警察署的练功房,梁平和衣躺下,男子汉们的汗味儿和柔道服的霉味儿立刻裹住了他。练功房的一角,铺开的塑料布上摆着很多从现场收集来的东西正在一一被记录起来,据说在一些空易拉罐上已经采集到指纹了。
11点,全体警察在大会议室集合开会。梁平找到伊岛,在他身边坐下。寻找线索的工作毫无进展,上司发脾气了。上司发完脾气,各小组开始按顺序汇报情况。
轮到伊岛发言,梁平的神经紧张起来。本来以为伊岛要汇报讯问聪志的情况,可听到的却是:“没有新的情况。”
梁平在旁边侧面盯着伊岛和那个留着板寸的年轻警察,从他们的侧面什么都看不出来。会议结束后,梁平一把拉住正要回练功房的伊岛:“有话跟你说。”
虽然半夜了,在警察署大楼里也找不到一个方便的地方说话。二人只好来到警察署后边的停车场。
“到底是怎么回事?”梁平没头没脑地问。
“什么怎么回事?”伊岛反问道,看他的表情好像是就等着梁平来问他呢。
“听说您去审问久坂聪志了。”
“那不叫审问。律师跟你说啦?你跟他说没说这个案子的事?”
“没说。”
“你要注意,不要犯纪律!”
“您怎么看久坂聪志这个人?”
伊岛没有直接回答梁平的问话:“关于那个傲慢无礼的小毛孩子,你知道些什么?”
“基本上什么都不知道。”
“确实很聪明。听说通过了司法考试。可是,也许是用脑过度,造成一种病态的胡思乱想。看得出他父亲很早就去世了。”
“您调查过了?”
“从他的表现推断出来的。你知道他父亲早就死了的事?”
听了这话,梁平自然起了戒心:“嗯……知道是知道……”
伊岛眯起眼睛,观察着梁平的表情:“你知道他家在哪儿吗?”
“不知道。怎么了?”
“我想看看他是在什么环境中长大的,问问他以前犯过什么病没有。那么怨恨父母,一定有什么原因吧。”
梁平没说话。
伊岛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皱着眉头说:“说到被害人的事,他说什么那是孩子的复仇。接着就说了一大堆跟被害人无关的话,中心内容是列举人世间做父母的罪状。当时我真是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了。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哪里知道为人父母的辛苦。脑袋发热胡说八道,而且看法非常偏激。说什么当父母的以前也被自己的父母压制,于是也用同样的方法压制自己的儿女……怎么能够一概而论呢?说什么也得见一面!”
“跟谁见一面?”
“跟他母亲。”
梁平吃了一惊:“我说头儿,您到底要把谁当成怀疑对象啊?”
伊岛冷笑一声:“倒不是把谁当成怀疑对象,听了那个小毛孩子的话我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心里堵得难受。我不认为那小子是一气之下吐出来的话。我觉得既有他自身精神上的不成熟,也有家庭方面的原因,总之是不太正常。”
“怎么办?追究下去?”
“他还够不上追究的材料。在破案的过程中,跟被害人有关的人不是都得过筛子吗?他也就是一个过筛子的对象而已。”
“既然如此……”梁平希望伊岛就此打住。
但是,伊岛固执得让人感到奇怪:“我心里堵得难受,得想办法顺顺气。跟案子也许没什么关系……那个小毛孩子病态的思维方式,我得给他从根儿上治治。就那么随随便便地,连自己的罪过都推到父母身上,毫无责任感的年轻人,我不能看着他到处宣扬这种谬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