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1997年 盛夏(第14/18页)
“哪儿顾得上说那个呀。优希一个劲儿地叫我刺猬,叫你长颈鹿,还说长颈鹿会生气的。本来应该早点儿通知你,但考虑到她的身体状况,还是等了一个晚上。对不起呀。”
“没有……”梁平的嗓子好像被什么噎住了,他干咳了两下,“她现在干什么呢?”
“大概还在睡吧。我现在准备回公寓,回去之前给你打个电话,看你能不能安排时间过来。”
“……是吗。”
“地址你知道吧。以前给你的名片反面写着呢。”
“啊,知道。”
“上午过得来吗?我还是想带她到医院去检查一下。”
“……我一定安排时间过去。”
笙一郎停顿了一下:“还有……跟奈绪子联系过了吗?”
“没有。我说,这事儿你不能不管吗?”梁平尽可能用平静的口气说。
笙一郎又停顿了一下:“孩子的事,你知道了吗?”
“孩子……”
“前天给你打电话时,也许应该给你说得更清楚点儿……她,在你走了以后,突然按着肚子倒下了,救护车都来了。”
梁平下意识地看着夹竹桃的花。
“她倒是没出什么大事,可是,孩子,流了……”
夹竹桃在晨风中摇摆。一朵粉红色的花被弹掉,花瓣一瓣一瓣地散落到地上。
“当然,这是你跟奈绪子之间的问题,我不该说什么……不过,跟她好好谈谈吧,她精神上的创伤可不轻。”
梁平觉得胸口一阵刺痛。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吐气的同时吼道:“没有你不知道的事!”
“你什么意思?”笙一郎问。
越是觉得笙一郎坦荡无私,梁平越是生气:“你什么都知道!谁都把你当靠山!”
“嗨……”
梁平自己也觉得自己说的话太孩子气,更觉得受不了了,什么都没说就把电话挂了。
回到幸区警察署,正要上三楼会议室去开会时,碰上了伊岛。
“干什么呢?开会了。”伊岛严肃地对梁平说。
梁平把伊岛拉到没人的防火楼梯处,抑制着自己的感情,小声对伊岛说:“优希,找到了。”
伊岛马上紧张起来:“从哪儿得到的情报?”
“律师那儿。”
“久坂聪志呢?”
“还不知道。”
“本多中队还不知道吧?”
“好像他只告诉了我。”
伊岛重新看着梁平的脸问:“这样好不好?”
“什么?”梁平面无表情地问。
“好!等会儿再说!”
伊岛走进会议室,大概是跟股长商量什么去了。不一会儿,伊岛回来,冲梁平点了点头。俩人出了警察署,拦下一辆出租车,梁平毫不犹豫地告诉了司机笙一郎公寓的地址。
6
优希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开始她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医院,往四下一看,才知道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医院。
这是一个14平米左右的西洋式卧室,蓝色的地毯,从未见过的衣柜,大理石台面的桌子,窗户上挂着浅蓝色的百叶窗。
床上铺的是蓝色的床单,她盖的是蓝色的毛毯。可是,她身上穿的已经不是那套运动服,而是从来没见过的男人的睡衣。优希摸了一下自己的内衣,没有被动过。
优希下床走到窗前,拉开了百叶窗。从外面的光线来判断,好像是早晨。优希打开窗户,看出这是住宅区的一座公寓。优希只记得自己从医院出来以后,碰到一条河,以后的事什么都不记得了,好像除了梦就是梦。
“家里有人吗?”优希一边问一边从卧室里走出来。楼道对面是卫生间、盥洗室和浴室,顺着楼道往左拐是大门。面朝大门,右边是跟厨房连在一起的饭厅,有冰箱和简单的碗柜,左边是一个十平米左右的房间,房间里有一张写字台、一把皮椅。厅里没有录像机,没有音响,没有任何摆设,也没有花盆或绿色植物。这种故意显示生活的单调的排列方式,反而使优希一下子明白了这是谁的家。
作为书房的那间屋子充满了烟味儿,厨房里的煤气灶周围被烧得焦黑,那是他母亲干烧水壶引起了一场小火灾时留下的痕迹。厕所里的架子上还放着护理重病人用的一次性尿布。
但是,为什么自己在他的房间里呢?优希百思不得其解。忽然,优希想起了自己穿的那一身运动服。回到刚才的卧室一看,发现脏兮兮的运动服被装在一个大塑料袋里,把手伸进运动服的口袋里一摸,里边的东西没有动过。
厅里的电话铃响了。如果接电话的话,也许会给主人带来麻烦,优希犹豫着,一直没接。
“以后应该怎么办呢?”优希一边想着自己的今后,一边想起了母亲和聪志。她无力地坐在地上,心里痛苦得喘不过气来,“无论如何要暂时关上感情的闸门。”优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