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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山现在的表情并不可怕,或者说看不出他的脸上有什么表情,这更叫田丸花感到害怕了。只见加山把脸凑近对讲门铃上的麦克风:

“请问,这里是田丸花女士的家吗?”

“是。"田丸花见加山很有礼貌,才稍微安心了一些。静江说,加山可吓人了,但田丸花并没有觉得加山有多么吓人。

加山做了自我介绍以后,说有件事情想了解一下。

田丸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道:“什么事啊?”

“巴士大街要被拓宽,便道上的街树要被砍伐,田丸女士反对砍伐街树,有这么回事吗?”加山很平静地问道。

田丸花慌了。刚才静江是怎么说的来着?她拼命在记忆里搜寻着。对了,不能承认是她们把检查街树的人赶走了。也就是说,承认参加了反对运动也不要紧。如果说连反对砍伐街树的事情都不知道,那很明显是在撒谎,而撒谎对她是不利的。于是,田丸花结结巴巴地回答说: “我……觉得……好……好不容易才长大的街树,全部砍伐……有点儿……”

田丸花觉得自己应对得还不错: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话,既暧昧又没有撒谎。田丸花真想让静江听听自己是怎么说的。

“但是,田丸女士不仅仅是反对砍伐街树,还妨碍了造园公司检查街树的工作,这也是事实吧?”加山的话有条有理,而且包含着“你就是装不知道也没用”的言外之意。

田丸花拼命地思考着,怎么办?情急之下,她只好用“不知道”来搪塞了:“我不知道检查街树的事情,我只是觉得砍伐街树不合适。"

“造园公司的人说得很明确,你们在那里妨碍了他们检查街树。如果不是你们,早就检查出那棵街树有病,早就采取了措施,也就不会发生街树倒下来砸死人的事故了。”到此为止,加山还没说自己就是被街树砸死的孩子的父亲,但这番话已经很明显地是在追究田丸花的责任了。

田丸花开始听加山说话时很冷静,一度不那么紧张了,现在突然又害怕起来。孩子死了,做父亲的肯定都快气疯了,手上说不定还拿着刀呢。想到加山说不定会闯进来把她杀了,她握着受话器的手哆嗦起来。田丸花打定主意,绝对不能给这个加山开门。

“我没听说过造园公司要检查街树的事情,所以也没有打算妨碍他们。"田丸花拼命地辩解着。这种暖昧的辩解到底能坚持多久,田丸花心里也没底。

“也就是说,你们不是在有意妨碍造园公司检查街树的情况下把造园公司的人赶走的,是这样吗?”加山抓住田丸花的“尾巴”,明确地总结道。

田丸花觉得自己快坚持不住了。事已至此,只能用静江教给她的办法了:“……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这样说也许会激怒加山,但田丸花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如果跟着加山的思路走,肯定会露馅的。

“不可能不知道吧!请您再认真考虑一下!如果不是你们妨碍了造园公司检查街树,孩子是不会死的。您不这样认为吗?”加山好像有些急躁,他在强迫田丸花回答这个问题。

田丸花心想:“你说得对,如果我们不把前去检查街树的造园公司的人赶走,孩子死亡的事故就不会发生了。但是,人死了,能让我负责吗?既然我不能负责,我就不能承认是我们赶走了造园公

司的人!我不想当杀人犯!我平安无事地生活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要受这种惊吓?既然静江能逃脱追究,那么我也应该能逃脱追究!无论如何也要把加山撵走!”

想到这里,田丸花大叫起来:“我不那样认为!刚才我不是已经说了好几遍了嘛,我们就是觉得那些街树太可怜了,不应该随便砍伐!我们怎么能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呢?”

恐怖!田丸花大脑的开关被打开了。从来没有说出口的想法, 一下子从她嘴里冒了出来。虽然知道这样说不行,但田丸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

“您不认为缺乏想象力也是有罪的吗?街树如果不检查的话,是很卮险的,稍微想象一下就应该懂得这么简单的道理吧!”加山也许已经怒火满腔,说话不那么客气了。

田丸花越来越害怕,说话的攻击性却更强了:“保护树木有什么不对?我们做的是好事,没有一点儿不好!”

“保护树木和保护人,哪个更重要呢?”加山寸步不让。

不错,归根到底是这么一个问题。但是,这个加山有什么权利问她田丸花这种无法回答的问题?只因为他是受害者的父亲,就可以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吗?田丸花火了:

“你说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了?我做的都是应该被人们表扬的事,没做过一件应该被人们责备的事!我只是说,要保护树木,这有什么不对吗?这不是一件值得表扬的好事吗?我只做应该被人们表扬的好事!”